会议结束时我正盯着门口发呆,彼得来找我换二月份巡逻的班时,叫了我两遍我才回神。
“你又排到和穆迪一起巡逻?”我从他手里接过排班表,顺着日期找自己的名字。
彼得咬着指甲,焦虑地点头。
每次彼得排到和穆迪一起巡逻时都要找我换班。他胆子太小,学生时代害怕教授,现在毕业了又害怕这种不怒自威还脾气暴躁的前辈,每次穆迪在例会上点他的名字,他都要抖上半天才回应。
我十分理解他,穆迪开会有训话的习惯,每次他问我案例时我声音也发虚。
但不可否认,穆迪确实是百年来最优秀的傲罗,跟他一起巡逻虽然惊险,却总能学到一些东西,所以我之前每次都跟彼得换班。
“能换吗?换你2月3号和西里斯一起的班。”彼得的视线在排班表和我之间频繁移动,又问了一遍。
“要不……换我15号的吧,多卡斯人也挺随和的。”我沉吟道。
彼得点头,小声说了句谢谢。
我盯着羊皮纸上2月3号的两个名字看了半天,然后起身朝彼得摆摆手:“你先走吧,我跟穆迪和多卡斯说一声。”
彼得走后,我伸手揉了揉脸颊,做了一个深呼吸平复心情,确认自己表情正常得体。
梅林的胡子啊,我之前可从来没跟西里斯排在一起过。
晨会结束有一段时间了,天已大亮,总部剩下的人不多。多卡斯和德达洛·迪哥凑在沙发角落里,一人拿着一个松饼,皱眉小声说着什么。麦格教授已经穿上了长袍准备出门,临走时看了一眼还坐在窗边翻《预言家日报》的西里斯,催促他赶紧回魔法部上班。
西里斯不紧不慢地翻了一页报纸,回答说他今天休息。
哦。麦格教授对着门口的小圆镜理了理衣领,又看他一眼,说,那你可以去刷碗,别在这里闲着。
记得清理胳膊上的伤口,她出门时又补了一句。
我从急救箱里找出半瓶白鲜香精,捏着巡逻排班表走到西里斯旁边。
他低头翻着报纸,见我走过来也仅是抬了一下头,看我一眼,然后笑了笑。
“哪一边?”我把白鲜和纱布放在桌子上。
他挽起左手袖子,露出小臂上一道裹着黑雾的伤口。
“彼得找我换了二月初和穆迪的巡逻,你回去能帮我告诉穆迪吗?五号那天我和他一起,不是彼得。”
我把白鲜滴在西里斯的伤口上,他皱眉缩了一下手。
“他又和你换了?”
西里斯的视线终于舍得离开报纸了,伤口在魔药的作用下快速结痂,白鲜滴过的地方发出水气沸腾一般的嘶嘶声响,西里斯倒吸一口气,伸出魔杖对准手臂用了个无声咒,一小缕凉风开始围着伤口吹来出去。
我在他旁边的扶手椅上坐下,看着他自己用魔杖点着纱布包扎,沉默片刻,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之前找我换过。”
他没有回答。
又是一阵沉默。
毕业后的这半年多,我们不曾正式见过面也不曾说过话,甚至信件都没有来往过几封,但此时的沉默却并不让人觉得无所适从。
我其实有很多话想问他,比如这段时间过的怎么样,再比如为什么不回我去年六月的那封信,我明明解释了自己不是有意不去跳那最后一支舞。
但此时,在这个雾蒙蒙的、昏暗的清晨,我却觉得这些都没什么必要去问了。我的视线无意识地掠过西里斯苍白的手指,落在泛着油墨味和潮气的《预言家日报》上。报纸加粗的标题里写布莱克的姓氏,而我的祖父站在报纸第二版那些支持纯血言论的权贵合照里。
凤凰社总部的窗玻璃结了一层霜,光线模模糊糊地透进来,照在餐桌上盘子里的松饼渣和盛着南瓜汁的高脚杯上。急救箱也被我放在桌边,没用完的绷带被西里斯团起来堆在桌角。他又垂着眼翻过一页报纸,小臂上白鲜香精若有若无的清苦气味蔓延过来,却掩盖不了伤口的血腥气。
白鲜快用完了,我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我又发了一段时间呆,顺着他翻页的节奏看报纸,最后忍不住问:“你不去睡一会吗?”
“什么?”西里斯愣了一下,侧头看向我。
“你不是刚下夜班么。”我说,“睡一会补补觉。”
他看着我,英气漂亮的眼睛里无意识地带着冷意,目光散却柔和。大概人疲惫的时候总会显得温和,西里斯正是这样。熬过一个漫长的夜,他锋利的棱角和戾气似乎已被耗尽,说话慢下来,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毫不客气,似乎此时剩下的只有平静。
“我们下个月有一天一起巡逻。”西里斯低声说。
他又一次答非所问地忽略掉我的话,慢慢合起他根本没看几页的报纸,用飞来咒把盘子送到厨房水池里。
“我刚才看了排班表。”他补充道。
“我知道。”我往椅子后面靠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