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接住她倒下的身子。
目光狠狠撂过那手中空了刀的红巾军,起身便是给他一剑。
剑刃从那男人的额角划过,一道血线贯穿他整张脸颊,又连接着胸口,衣襟连着皮肉一通被劈破,血肉直涌。
唐义见状,一时间竟不敢上前。
柳絮查看欢玉的伤口,刀刃太深,根本不敢拔出来。
她有些无措,自己都没察觉自己握着欢玉的手发着颤,她杀过许多人,可还没亲眼见过朋友在自己眼前死去。
“你……你还好吗?”
欢玉眼眸有些涣散,无力的扫了柳絮一眼,下意识看向远方。
那个方向,是欢颜楼。
过往种种在她眼前飞逝而过,她成为第三者,走马观花地看着这一切。
还有些遗憾没有完成,但欢玉却觉得值了。
只是阿银…….
柳絮眼睁睁看着欢玉在她怀中断气,她一剑斩断想冲上来红巾军,将欢玉轻轻放在地上。
莫名的恨在她心间翻涌,这群打着权贵不仁、为民夺权的红巾军,他们的屠刀何曾对准过权贵?
他们所到之处,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他们分明是打着个招牌,到处厮杀掠夺,只为自己荣华富贵。
就是这样一群人,把偌大的河间城变成这个样子。
还有那些所谓的将领、校尉。
她来时只觉奇怪,红巾军为何如此轻易便拿下河间城,在这里作威作福。
河间虽不比襄垣,但好歹也是北方大城,王爷虽然不在这儿,那那些府军呢?将领校尉呢?
总不至于都如太平县府军一般,迎面碰上红巾军,被打得措手不及吧。
如今她入城也近半月,足足两个半月的时间,那些都督、校尉,一个都没动。
分明是心中有鬼。
大家都在隔岸观火呢,都在看长乐王回不回来,上京那边什么个说法。
大家都等着这场好戏如何唱下去,都等着一个绝好的时机,绝好的让他们光明正大逐鹿中原的好时机。
没有人会关心河间城的百姓,正如历史上不会留下任何一个平民的名字。
他们是尘埃,是沙砾,是幽草,没有人会为这样细微的生命叫屈。
正如没有人会记得柳絮那被屠的村子,那或善或恶的村民,他们只会记得长乐王剿匪成功的伟绩。
柳絮一瞬间有些无力,可她心口的那团火依旧在燃烧着,甚至愈来愈盛大、热烈。
第一次遇见王爷,第一次去上京,第一次看见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两个人,这点燃了她心中对权力的渴望和向往。
可如今,她在睥睨,她在叫嚣,她在不满。
柳絮像是杀红了眼,逢右肩绑着红巾的人便砍,遇见她的皆死得凄惨。
她像个从地狱爬起来的煞神,遇者即死。
城门外,一大批人冲杀攻城。
门口的守兵还来不及关城门,便被冲破。
城中百姓纷纷躲进门中,透着门缝观望,冲在最前面的是三个年轻人,都约莫二十左右,站在左侧那个稍高大些的男人手中还提着一具尸体。
这尸体被拖拽在地上,一只手无力垂晃在空中,手臂上绑着鲜红的麻布。
冲进城门,文玄高声道:“奉长乐王府柳典军之命,携上千勇士进城诛杀叛党!”
“诸百姓快快回院躲避,免得沾了这晦气的血色。”
站在文玄右侧的男人一袭虎纹铠甲,眉眼锋厉,目光炯炯,他同样厉声道:“奉魏代郡守之命,携五千襄垣郡精锐前来诛敌,平定叛乱,还河间城太平。”
是长乐王和襄垣城郡守!!!
有人来救他们了,他们没有被抛弃。
紧紧封死的木门内,饿得两颊凹陷的一家子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两队人分成几路小队,见红巾便杀。
杨天邑动作灵活,拖着红巾军尸体冲上城墙,就地撕破那尸体身上的锦绸,将他高高悬挂于城墙之上。
还是鲜红的血珠顺着尸身,一滴一滴滴下城墙,落在青砖地上。
青砖上还遗留着一滩又一滩暗红的血迹。
那些血迹是两个半月前死去的长乐王府亲卫,是不服从的富商权贵家眷,是不屈的河间城百姓留下的。
那时的河间城笼罩着一层阴霾,每个人脸上都是惊惧惶恐。
而两个半月之后,这处青砖又迎来了新鲜的血液,却让人拍手称快,狠狠吐了一口恶气。
唐义见势不对,趁着人群混乱,悄悄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