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松把王府上上下下都打点好,招柳絮进府的那老嬷嬷也跟在一侧。
被绑起来的探子们嘴被封死,可仍旧跪在低声,呜呜哀求。
她们本就是王府的人,只当时鬼迷心窍,收了王平的好处。
原以为刘管家不知道,可没想到他看得门清,早早盯上了她们。
刘松看都没看这些人一眼,只沉声道:“待午后,将这些人全部压到王府门口去。”
他最后来到世子的府院外,春杏眼尖,凑上来行礼,“刘管家。”
“世子这儿可准备好了?”
春杏低声道:“该收拾的都收拾了,只还没与世子说。”
世子年幼,知晓后定然掩不住心思,刘管家事先吩咐过世子这儿由他亲口来说。
刘管家满意点头,嘱咐道:“届时你便跟着世子。”
“你记住,世子在哪,你就在哪。”
“世子活着,你便活着。要死,也是你死在世子前头。”
刘管家说得极慢,几乎是一字一句吐出,沉沉压在春杏心头。
春杏岂会不知刘管家这是把世子托付给她,也是把与世子一起生的机会给了她,她当即跪下,声音哽咽,“春杏明白。”
王府这两月来,人人胆战心惊,即便是欢闹的气氛也蒙着一层阴霾。
如今阴霾将散,可散开之后呢?
谁也不知道阴霾散去到底是又一轮的阴天,还是崭新明媚的日光。
刘管家静静看着面前这个小丫头,语气终于缓了缓,他亲手将她扶了起来,慈声道:“世子如今在干什么?”
“世子方才用完糕点,如今还在殿内。”
“行了,你们都退下。”
“是。”
正殿的门掩着,这院子是王妃生前特地为世子布置的,这七八年来王爷一直保存着原貌,为的是让世子能时时刻刻惦记起他娘亲。
这正殿大门的雕花一边刻的事事如意,一边刻的平平安安,刘松第一次见时,它方上新漆,王妃有孕在身,王爷搂着王妃,不肯让她上前,嘴上一直嘀咕着这气味对她不好。
那时王妃闲王爷啰嗦,一把挣脱开来,直直凑上前,吓得王爷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一不小心绊倒在门上,将平平安安那侧的安字磕了一个小口。
王爷当即脸色大变,嚷嚷着要重新刻过,却被王妃说了一通。
说是他自己惹的祸,还要木匠大费周章,如今河间城上上下下节省开支,能给孩儿置间院子已经是超额了。
王爷无奈,只能自己提着工具去缝缝补补,可这新上的漆和曾经的漆截然不同,而那被磕出的小口也没能补上。
王妃虽然嫌弃,可也拍了拍怀中的孩子,笑道:“瞧瞧你爹干的蠢事,等你出来了,可得好好笑笑他。”
王爷无奈,索性莞尔一笑,上前将王妃拥住。
可后来还是出了事。
床榻上,王妃血崩,连最后一面都还没来得及和王爷见上,便去了。
只留下一个遗腹子在血泊中嗷嗷大哭。
医师来说是王妃常年呆在战场上,身上暗伤无数,此次生产一并引发了。
王妃的身体情况,他在王妃怀孕前都告诉她了,可她执意要剩下这个孩子。
热热闹闹的王府一瞬间寂静下来,只余白幡在空中飘飘扬扬。
王妃去世的消息王爷既没禀告给当时的圣上,也没大肆发丧。
一切从简,简到不过七天,王府便恢复了以前的样子,只是少了个总爱和王爷拌嘴的人,多了个时时啼哭的幼儿。
刘松伸手拂过门上斑驳的漆印,那个残缺的安字王爷这几年都没再让人补上,一切仿佛都还在昨日。
只是漆印已然开始发暗,昭示着匆匆逝去的光荫。
他推门而入,看着椅子上盘着的人影,面色和缓下来,轻声道:“世子?”
谢长念抬头,瞧见是刘管家,有些诧异道:“管家爷爷?你怎么来了?”
刘管家事务繁多,一般情况下不会来他这儿。
刘松扯出一抹笑,眼角压出更多皱纹,他笑道:“给世子安排出府的机会到了,世子跟着宋家的小少爷一同出去藏起来,好不好?”
谢长念蹙眉,“宋家的小少爷?谁啊?不认识,不去。”
刘管家知晓世子的秉性,他是傲了些,可心地还是好的,他继而道:“宋家小少爷是王爷派来的,是来救世子的。”
“谢宏青?他不是不管我么?都两个月了,如今才派人来?早些时候干什么去了。”
谢长念嗤道:“我当他以为他没我这个儿子呢。”
刘管家拄着拐杖走上前,耐心道:“怎么会呢,王爷时刻挂念着世子,如今这不就派人来救世子了?”
谢长念终于抬了抬眼,眉眼桀骜,“派了多少人?”
刘管家没有隐瞒,“一共五人,如今有三人在城内,届时会让世子去宋家暂住几日,待没那么危险了再出城。”
“才五人!!!”谢长念瞬间起了火,“谢宏青这是送了几个过来收尸的吧?”
“哈,还真是难为他了,倒不如让我暴尸荒野算了,还派五个人来作甚?”
刘管家耐着心思跟世子解释,谢长念只背过身,不置一词。
他知晓世子是听进去了,给世子递上一个包裹,里面是一套寻常麻布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