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隐约有什么东西游弋而过。
角落划过一丝涟漪。
这栋房子安静地伫立在黑暗中,客厅奢华敞亮,落地窗前可见外面精工巧心的装饰与绿植。
房主人不知为何疏漏,没有关上门。
客厅未亮灯,安静十分。
有什么经过客厅,好似有石投入水中,漾起一阵涟漪。
“涟漪”突然一停,像是掉帧一瞬,只见线条忽然曲起蓄势,猛地弹开展平。
像是生动形象地学人唾了一口。
“涟漪”接着荡漾过楼梯,过各个房门口时慢一秒,好像在寻找什么。
终于,找到了——
卷上门把手,轻轻下压,小心谨慎、轻声地开门。
门安静地让开了一缕缝隙。
这是一间书房,亦昏暗。
一片寂静中,电脑突然亮了起来,明明无人,椅子都没拉开,鼠标却诡异地动了起来。
来客看着电脑上的指纹锁,动作停住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一会,像是交谈一样,不知道是不是谈崩了,发生冲突,其中一位一下被甩向了门。
被甩的有委屈也说不出来,还怕发出声音,只能眼巴巴地浮起来,出了书房,直奔房主人的卧室。
卧室里,烂醉的房主人被拽起了手臂,一片叶片贴上了他的手指,然后被嫌弃地甩下手臂。
电脑开锁,敲击键盘的声音一下一下地响起,这声音就像是有个不熟悉电脑的人在笨拙地用键盘,一个一个键地敲击。
最后重击一下回车键,黑暗中好像有一声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电脑关上,将一切恢复原样。
波纹再起,涌至窗边。
窗陡然漏开了条缝隙,窸窸窣窣,窗棂发出轻微碰撞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尝试通过窗口缝隙。
然而这道缝隙却不足以让来客穿过,尝试未果,那声音停了下来。
停顿两秒,窗户忽然颤抖两下,好像谁莽着劲正在开窗。
窗户没能掰得过来客,落败下来,倏然被拉大。
窗外黑暗鼓进夜风,夜黑似渊,仿若有什么在黑暗里张牙舞爪。
窸窣细响,“嗖”一声穿梭而过,最后一缕光落在飞快游弋过的身影上。
竟然是两根柳条——
柳条们扑扇扑扇叶子,无声无息地游过夜空,两根柳条仗着大晚上没人看见,在空中肆意翻滚,把自己卷曲又舒展。
其中一根柳条玩过头不小心把自己打了个结,自己用力扯也愣是解不开,另一根趁机施施然游过了它身边。
它又使劲挣了挣,强行扯开自己,“窣窣”两声,落下两片叶子,它扭曲地停滞了一瞬间,疼完抻了抻自己,又连忙追了上去。
它们穿梭夜幕与灯光,经大半个城市,准确地穿过窗户,落到了夜溯晞身旁。
夜溯晞伸手,柳叶落到她手上的一瞬间,一道符文浮现在两根柳条上,倏地在空中自燃。
柳条也随之生机耗尽,湮灭成灰。
灰烬好似有意识一般,无风自起,飘散向窗外。
片刻,她眼前什么也没有了。
窗外隐约的光照着她的侧脸明明暗暗,神情看不分明,长睫压下目光。
窗帘起落,光影明灭,她抬起手悬在半空,让光束落在掌心。
细碎的飞尘短暂地通过微弱的光束,从指缝间落下,落入黑暗,消失无影。
“你在想什么?”
桌边的黑石又起一缕光。
“没什么——为逝去的默哀罢了。”夜溯晞声音很低,像是喃喃自语,她的视线不知落在哪里。
“……”
“有点莫名其妙了吗?夜晚总是会令人多愁善感的,对吧?”夜溯晞回过神笑了笑,打趣着打算混过去。
“并非,”黑石又闪了闪,“你知敬畏,这很好。”
闻言,她脸上的笑慢慢落下。
安静一会儿,黑石问道:“你今夜是做了什么吗?”
夜溯晞眼中晦暗不明:“嗯。令无辜者枉死,幕后恶人猖狂,天底下哪有这般事?今夜,恐怕不少人不得安眠了。”
“你怎么做的?”
夜溯晞:“路露的事不是唯一,这些人专营这种事,以此牟利,作恶多端。他们电脑里的证据不少,已经发出去了,虽然不能直接抓了他们,但只要引起注意,往下查,他们一定逃不了。只要风波一起,可就很难平息了。”
这世上每时每刻都有无数双眼在盯着,坑害别人时,是否有想过若有一天自己身处此般境地,当如何呢?
“怎会这样呢?”黑石的光黯淡几分,“轻易就置一个人于万劫不复,为她申冤如此艰难。人心,怎么变成这样了?”
夜溯晞无法回答,她低声说:
“我进她的执念,忘了自己的来处。如果不是她不愿让我看见那些尖锐的恶意,我怎么能清醒……既然她只是请我看了一场‘电影’,那,我也该补影票了。”
“只是,只能用伤害过她的,为她喊冤,不知九泉之下,她滋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