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夜栖月拍灭了响了不知道多少次的闹钟,行尸走肉一样地试图践行健康作息。
她木着一张脸,到了餐桌旁,还没坐在凳子上,头先给桌子磕了一个。
“看你困得,那天晚归还没找你们算账,那么晚回来还回来干什么,这次算了,敢有下次你俩给我等着,大晚上你们俩小孩不回家在外面……”
夜栖月撑着眼皮,梦游一般听着她姐的絮叨,盯着夜溯晞嘴一张一合,只听见“算了”俩字,含糊地点了点头。
夜溯晞无奈闭嘴,把温热的早餐往她面前一推。
“算了,你吃饭吧。一会吃完有事找你,上来找我。”
夜溯晞又想起来什么,叮嘱道:“今天我出门,你去补习班前记得叫夜栖梧起来一起去,盯紧他,他再敢逃课你告诉我,这小子逃得老师根本不认识他,又皮痒了。”
找她有事?夜栖月撑开眼皮,胡乱一点头,抬头发现夜溯晞说完就上楼了。
她半掀眼皮瞟了眼楼上,有气无力地往嘴里塞了口饭。
夜溯晞回到自己房间,走到房中的大衣柜前。
她打开衣柜——衣柜内部空阔,顶部很高,衣柜横杠距底薪也将近一人高,衣柜底部落地,空阔的空间里没放多少东西,只有稀疏分散的几件衣服。
“唰拉”一声,她将衣服全推到一侧,伸直手臂按在衣柜后板上。
然后用力一推——
后板竟被她推开,这个落地衣柜的后板竟然是一扇门。
她低头避过横杆,迈过衣柜,踏入隔间。
门缓缓旋开,房间内刹那亮起,里面一切展露出来。
这间房间不大,像是一间小杂物房改的书房,仅有一扇小窗户拉着窗帘。窗朝西光线昏暗,特别的窗户纸跟外墙一个颜色,窗小、朝向外偏僻又在二楼,若是从楼外向里看,可能根本不会注意这里还有一扇窗户。
屋内左墙有一个书架,装满一半,摆大都是书,甚至还有些线装书,数目不多。
有楼梯通向一楼杂物间,陈设简单,除书架外只一套桌椅,除此之外再无任何。
房内无灯,而不知来源的、温和的光源照亮着这一切。
简陋的陈设,略显狭窄、普通至极的小书房,乍一看看不出有什么不凡的地方,对于掩盖它的方式来说好似有些小题大做了。
夜溯晞没有关“门”,她走到书桌旁边,书桌上摆着些墨水和毛笔之类。
她的手按在抽屉上。抽屉上有锁孔,她没找钥匙也没直接拉开,而是拇指按在抽屉锁扣上,然后余下四指轻划过半圈。
随着她的动作,携带灵力的赤色光浮现,微小的、繁琐复杂的纹路凭空闪现在抽屉上,细如蚊蝇般密密麻麻的字符流转而过,下一瞬一缕光划过,抽屉“嗒”的一声自动弹开。
抽屉拉开,里面没有什么看上去像秘密的东西,全是些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玩意——各类饰品、各色的纸笔、长相各异的石头……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
其中有块材质不明、有点像是玻璃的透明六边形的项链。光映射出它的晶莹剔透,显现出了里面十分清晰的刻字。
她捡出这块“玻璃”放在手心,面上似无波澜心里却毫不平静。
——因为它原本应当只有数年前笔涂上去的字迹,后来,时间慢慢蹭去了墨痕,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它都是清透、空白的——直到她扮了次“花仙子”。
很久前,偶然之下,她发现栖月给她的这块材质不明的东西可以储存灵气,就一直随身携带着。但她不习惯戴脖子上,她嫌有点重。
所以奇怪的是——当然了,在那一整个的荒谬经历中,这只是很多怪处中微不足道的一点——这玩意一睁眼就戴在她脖子上。而且还凭空多了个字在内部,偏偏又没找到任何切割、嵌合痕迹。
这个字也说来奇怪,她觉得有点眼熟,但她连蒙带猜翻书网搜,就是没找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字。
她的目光落到椅背上,上面搭了件裙子,正是她那套“花仙子”。
洗去血污后的发带搭在最上面,发带尾有一个字,一个和六边石里面一模一样的字,只是是绣上的。
她将这些暂且搁置一旁,目光又转到抽屉里,拨开其他东西,找到一个手机开了机。
信息一下弹出。
她略扫了一眼其他的没有仔细看,往下翻点开一个对话框。
此人昵称一个“盛”字,头像照片上是一把古朴霸气的剑,剑身较一般的剑略宽,即使只是在照片中,也隐隐透着些见血封喉的锋锐,看着给人一股伺机脱鞘嗜血的感觉。
而用此做头像的倒不是个锋锐的人。
盛:【近来灵气衰微颓势,邪气猖獗肆虐,恐有大邪灵降世,因此所需符箓增多,价格可再商议。】
她打字回复——
AAA(特惠会员价十件九九折送……):【翻两倍。】
对方恰好在线,利索地答应了下来。
她看了看,顺手把括号内备注改成:(老板飚血精进质量,单价翻倍,会员特惠价……)
是的,她在网上卖符——当然,表面上是卖粗制滥造的木制手工工艺品的,高售价的垃圾货。当然不会有多少冤种去买这种物差价贵的东西,月交易量只有十几单。
如果有普通人闲得不信邪非得要买,那她就真给发一个长相简陋的木制小手工——绝对跟图片上的一模一样,绝对童叟无欺,绝不欺骗消费者。
然后就会得几个差评,让店铺更沉底,成功让店铺更加不起眼。
而真正的购买者,会通过这途径交换一个联系方式,然后进行真正的议价买卖。
由于如今污染肆虐,灵气逐渐稀薄衰微,修灵者渐少,秘籍也大多在传承中丢失,能画符的人更是少了,符便更是供不应求。
从前她家里艰难的时候,她便开始暗暗卖符箓维系贴补家里,毕竟养俩孩子不容易,还有她仨得上学。
当然,等那姐弟俩长大了,特别夜栖月继承财产和得家传后,也赚过他俩的钱,这就是得另说的意料之外了……
不过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咳,扯远了。
她也不担心别人会想到是她,毕竟和她家熟悉的修灵者们基本都知道她的出身来历,都认为她只不过是个普通人。甚至她连弟弟妹妹都是瞒着的,别人会想到这个出售符箓的人是她的可能性不大。
她也通过这个渠道收消息,虽然得来的消息可能不太及时不太全面,但总归能多知道一点。
不过这样就是她一直消息不太灵通也缺钱罢了。
唉……
她的目光回到了抽屉里的空白纸上。
她想到什么,眉忽然蹙起,她先前提高价格并非是单纯的丧良心——
她拉开椅子坐下,抽出一张白纸,拎起笔在一张空白纸上下笔,几下就完成一张符。
这么快成符,已是效率奇高了,她神情却偏偏更加凝重。
她从抽屉里翻找抽出一张之前画好的,两张笔迹一模一样的符并列放在眼前。
她审视两张符,忽然将它们重叠——两张符接触的一刹那,刚画的那张颜色忽然加深,直至殷红掺了黑。而随之,之前的那张字迹颜色却慢慢变浅甚至消失,倏然,变成白纸的符纸刹那自燃了起来。
夜溯晞悬空松手,一张完好无损的符纸伴随着一些灰烬悠悠落下,完整的的符纸上字迹殷红厚重,几乎带了一丝诡异的气息。
同样的符,灵力却此消彼长、抵触相克,而甚至刚画的完全压制了之前所画。
可是,这都是出自她之手,仅是几天之隔,仅是差了一次落崖。
她听闻很久之前,灵气充盈时,是可以通过修灵增进灵力的。可是后来世间草木凋敝,灵气渐失,现在的修灵者大多只会调动灵力。增进灵力这种事,大概只有那些传承久远的家族才可以。
她的灵力一直是偏淡的红色,而自醒来后,她的灵力却毫无预兆地加深且带上了些许诡异深沉的黑色。
万物有灵气,皆有自己的色彩,而黑色几乎从未当过正面的代表。
这混合的灵力颜色就像——
她想到了何樱的那个铃铛,灵力也是暗红色,还有阴沉的气息,给人感觉几乎一模一样。
她又想到近来有邪气肆虐的预兆……
怎么难不成掉崖一遭还成反派了?难不成她真成了恶鬼自己还不知道?
修灵者躲避世人,不为人所知,数量寥寥无几。她又要隐蔽自己,种种疑惑,难以得到解答。
物归原位,她拿上了椅子上的发带,起身回房。
门缓缓关上,灯随之暗淡。
“姐,什么事啊?”
拖拉地吃完早饭,夜栖月敲了两下推门而入,恰巧看着她姐把衣柜门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