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抬起灯盏,全部朝树林中探去,“果真有个人影,说不定就是易天峰的大弟子,你们几个,跟我去搜。”
何渡本想借着雨天偷偷溜进易天峰,却不想易天峰门外围着一群黑衣人,把路堵得死死的,这些人是什么来头?一准是阮赋修手下的杀手。
“你们几个去那边搜!”
阴雨笼罩着整片易天峰,细密扎人的雨丝簌簌飘打在何渡的脸上,他隐身在树上,看着下方如流水般纷涌滑过的黑衣杀手,心头紧篡。
看来阮氏界的人已经完全占领了易天峰,怪不得那个曾运筹敢放自己出来。
何渡见一众人全部走开,打算换条路重新试一试,忽地听到身后传来很轻细的压枝声,何渡警惕地摸住剑,等到声音渐近,便快速出剑。
“师兄!”林子卿把住何渡的手腕,何渡一下子愣住,手上的剑慢慢松下,歪倒在身侧。
两人都罩在胡乱飞舞的雨丝中,发梢全是水,滴滴答答点在衣服上,何渡将剑缓缓收回,不敢看林子卿,“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昏黑的木屋里,林子卿点燃烛盏,烛盏内的火心来回晃动,照得林子卿的脸时暗时明,他将烛盏置在地上,解开挂着雨水的外袍。
何渡坐在火光面前,神色也是别无二致的晦暗不明,“这里真的安全吗?”
“这木屋很隐蔽,若是被发现了,后面就有通往外界的小路。”林子卿将何渡那件潮湿的外袍挂到一旁,脱下自己的夹衣给何渡披上。
何渡缩在夹衣中,周身暖烘烘的,他又问道:“你怎么跑出来的?”
“屠户无过,她放我出来的。”
何渡再度警惕地看向林子卿,身后便是自己的那把佩剑,“她怎会放你出来?”
“不知道。”林子卿看着何渡那戒备的模样,有些委屈道:“师兄连我都要防吗?”
“对不起。”何渡松下心,觉得自己实在是紧张过度,“我这些天有些习惯了……你怎么知道我在那?”
林子卿托着脸,静静地看着何渡,“我听见他们在追人,便断定是你,况且你每次躲人都要往树上跑,我怎么可能找不到你。”
“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白天才到……”林子卿垂下眼,沉在说不清的忧伤中,“我……我看见了李伯,他和师弟们……”
何渡已经听出了林子卿的话,他伸手握住对方的手,低头道:“我定要杀了阮赋修。”
“师兄。”林子卿回握道:“你为什么要离开易天峰?”
何渡沉默一会,抽出自己的手,打开夹衣,将自己的外衣掀开褪下,展示出后背一块又一块的淤青,“子卿,我早已走火入魔。”
林子卿看着何渡一身的伤,眼睛一下就红了,他抚住何渡的肩,颤抖道:“怪不得你那段时间总是躲着我,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呢?”
“我知道我无药可救,我总想着能拖就拖,可是越到后面,我也无法用内力维持表面了,那时候我就想,我最好还是早些离开吧,我也没想到我走的那天易天峰会失火。后来我在废庙病发,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却碰上阮应一行人,被带回了阮氏界。阮氏界的医师给我吃了药,说我还能再活两三年,我贪生怕死,便在阮氏界住下,后面的事你也都知道了。”
“师兄。”林子卿从何渡身后抱住他,这么一抱,才发觉何渡浑身都凉飕飕的,他握住何渡的手呢喃道:“怎么会这么凉?”
何渡低下头,也紧紧回握着林子卿,他细声道:“我这一路走来想清了很多事,人这一生并非要活很久才叫舒快,死得其所是我最好的选择。”
林子卿不语,只是默默抱着何渡,良久才说道:“你来这里,是为了斩断灵石吧。”
何渡一顿,林子卿立刻就知道了答案,他收回手,将何渡褪下的衣服重新拉好,又将夹衣重新围上,说道:“不行,我绝不让你去,山灵根本就不是我们能毁坏的,阮赋修的命我来取,你离开这里。”
何渡也不能说:子卿,其实我前两天乱喝药,把自己喝的回光返照,就剩几天阳寿可用了……这样未免也太不严谨。
何渡重新扣住林子卿的手,放低了声音,“若我执意要试呢?”
林子卿不说话,何渡知道他妥协了。
何渡的眸子里闪动着烛盏中微弱的火光,他鼓起莫大的勇气,话题一转道:“那天,那个……”何渡还没说出口,老脸一红,叹一声气,转过身道:“算了。”
“师兄,忘掉那段吧。”林子卿看见何渡如此窘迫,便温声道:“就当没有发生过。”
说得倒轻巧,怎么可能当没有发生过,何渡终于主动一次,趁手抱住林子卿,“不想明天的事了,我知道你的心意,现在说太晚,可总比没有强。”
这似乎是在梦里才有的场景,无论是不是何渡想哄他,林子卿都希望这是真的,他轻轻回抱住何渡,埋头在何渡的颈窝轻声道:“何渡,你最好不要骗我。”
“骗你?我若真是骗你,你愿意吗?”何渡笑道。
“愿意。”林子卿沉声应道。
“你这傻子,你不要后悔。”何渡抬手将灯盏盖上。
林子卿闷不做声地凑到何渡脸边,见对方没有躲开,便贴近吻在他的额间。何渡只觉这一吻分外诚挚,他浑身发烫,握住林子卿的手腕,从手腕滑到手背,扣住他的手。
林子卿也紧紧回扣着对方的手,将何渡搂得更紧,何渡一面搂着林子卿一面将头靠在他的胸口,听见对方胸腔中阵阵澎湃的心跳。
何渡闭眼低声道:“对不起。”
两人紧紧相拥,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