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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家都心思细,敢爱也敢恨。
所以自从那次交谈让唐成安感到良心都被狗吃了之后,她就一连好几天都没理过魏寻。
冰冷冷的气场让家中的冷战愈加胶着。
“怎么干事的?”老太太看着后屋所剩无几的干货念念有词,“谁负责买年货?今天都除夕了,这年货篮子怎么还是空的?”
“是我,是我!”唐成泰主动认下,生怕火星又燃起来。
“你一个天天在家忙家务活都没时间出去的人,怎么还赖给你做啊?”老太太指桑骂槐的,心里打算盘的声响估计八百里之外都能听清,“难道不应该是某个天天都能路过杂货店的人主动揽活吗?真是没眼力见。”
“哎呦,您说的不就是老爹么?”唐成泰这会儿机灵得很,“我这就喊他去。”
老太太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于是拉下唐成泰后狠狠拍了他一巴掌,声音又高一度:
“你这个死孩子,不知道要尊重长辈吗?想当初在我们那个年代,年纪越小的越是眼里有活,哪里像你们个个手脚都精贵,连跑腿都请不起。”
她这一番话就差点名道姓了。
“我去吧。”唐成安实在忍不了她的阴阳怪气,借着这个机会出去躲躲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不过面对这位没安好心的老太太,她实在挤不出什么好脸色,板着张脸在她面前双手一摊,像在讨要什么。
“你干什么?”老太太对她的行为不明所以。
“啊——你不知道吗?”唐成安故意拉长音调,“小辈跑腿是应该的,长辈给钱也是应该的呀。”
“哪里有长辈穷到让小辈垫钱的,您说是吧?”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和这个老妖婆斗了这么多年,唐成安还不至于任人宰割。
出钱和出力,你总得占一头吧?
老太太被她噎得哑了声,不情不愿从皮包里拿出几张零零碎碎的纸钞,嘴里叽里咕噜骂个不停。
不过唐成安才不在乎,在嘴皮子功夫上她还没吃过亏:“才这么点钱啊?这是想让人知道我们唐家连买年货的钱都出不起,被人看笑话吗?”
老太太死要面子的倔脾气这下算是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眼见斗不过她,吃了瘪的老太太只能咬牙切齿地从皮包最深的夹层里捻出几张百元钞票,一副割肉般痛苦的样子。
两个人一人攥着一头,如同拔河似的较劲,唐成安用力拽了好几次才从老太太手中夺过那几张纸币。
得了钱的她果断不愿待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家里,一路哼唱着走在摆满年货的大街上,街头巷尾早已被浓浓年味捂得暖烘烘的。
春联和年画的摊子至今依旧人满为患,唐成安不愿人挤人,于是先凑到旁边的糖果店瞧瞧卖相。
透明的玻璃罐子里,奶糖、水果糖、巧克力饼干挨挨挤挤堆在一起,话梅瓜子的香气隔了几个摊位弥漫过来,甜鲜诱人。
春节是特殊时期,市场监管局盯得紧,自然没有人敢扰乱市场,所以清一色四五块钱一斤。
而她手里攥着的五百元现金指定能捞到不少油水,也算是狠狠坑了老太太一笔。
一想到这她就心情愉悦,出手阔绰得几乎不稀罕砍价。
“十五块三,给你抹个零啊。”老板将她挑好的几样用红色塑料袋系紧,好心询问道,“需要帮忙吗?”
手头上富裕自然也没必要太过节俭,唐成安一时没控制住,回过神来发现买了不少东西,两只手几乎腾不出空来。
“没事没事。”她还是逞强拒绝了老板的好意。
她将手高高举起,好让塑料袋提手滑到手肘处从而空出手掌,只是物品过于繁重,动作看上去吃力又笨拙。
“给我吧。”
一只手抢先接过重物,唐成安转头一看——居然是魏寻。
他手上压根没拿任何东西,买年货偶遇的理由不攻自破,唐成安也很快猜出他的来意。
为了这一刻及时出现,恐怕不知道魏寻之前在她背后默默跟了多久,用意么,无非就是想找个合适的时机结束这几天以来的沉默。
“好啊,那你就拿着吧。”唐成安明显气还没消,甚至还有点得寸进尺,“反正你手上没东西,这些你也拿着。”
原本手上一大半的东西现在一股脑全塞给他,魏寻也没有任何怨言,只是听话地跟在后面。
他静静地凝视着唐成安挑选水果的认真模样,金棕色卷发垂落在一侧肩头,朝晨暖阳轻轻柔柔地映在她的鼻尖。
看得实在入神,仅仅是唐成安随意的一个侧身都让他惊慌失措,极力掩饰的狼狈一览无余。
不想让她察觉到心思,魏寻主动开口转移注意:“怎么就你一个人来?我看要买的年货挺多的,多个人会方便很多吧。”
唐成安只是斜着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魏寻以为自己开口不是好时机,随即又闭了嘴,脑袋耷拉着像个犯错的孩子。
或许应该庆幸这天阳光正好,又或者是因为买到了难得一遇的泡椒藕带,总之唐成安心情不错,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
“老巫婆她从来不会使唤我去买东西,因为她总是担心我会下毒毒死她。”她一边挑选苹果一边耐心解释,“但是这一次她点名道姓要我跑一趟,就是想无声无息支开我,好给我哥他们送红包罢了。”
好歹也在唐家生活了二十多年,老太太每年送红包都要来一出这样的戏码,唐成安早已见怪不怪。
她说话的语调平淡得像是在聊不起眼的家庭琐事,却让魏寻这个听众心中颇不宁静。
“嘿!想什么呢?”他一时间想入神,唐成安吼了一声才将他唤醒,“我已经买完了,把东西全都给我吧。”
直到唐成安又购入一大袋的果冻和窗花,正要从魏寻手里拿过其余年货准备回家时,才发现他一声不吭已经被勒出红痕的掌心。
“你能不能不要逞强了?”
前几天就是因为魏寻的无谓逞强害得两人之间闹不愉快,本来不打算翻旧账的唐成安现在看到他依旧死性不改,怒气更甚。
她怒气冲冲地上前想要夺过魏寻手中的物品,然而他却突然把东西别在身后,刻意不让唐成安够到,似乎是有话未尽。
魏寻摇摇头,语气如常温和:
“这不是逞强。”
“是示好。”
“成安,我在向你示好,”他主动弯腰靠近,原本柔和的眼神转而深沉,“对不起,可不可以原谅我?”
魏寻不善伪装,所以唐成安知道他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的。
他如同那泊清水,无声又温和地熄灭了唐成安所有的怒火。
尽管看向魏寻的目光还有些嗔怪,可她显然不忍继续为难那双澄澈明眸,身上的利刺瞬间软下来。
“下,下次可就不会这么容易了啊。”她到底还是因为心软松了口。
“所以……我们算和好了吗?”
“魏寻,我们没有吵架,所以不算和好。”
唐成安语气平淡抬起头,两道目光在空中撞了个正着。
临近中午的阳光逐渐升温,透过树影投在魏寻身上,耳朵便觉得热。
“这几天我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你开口——开口告诉你不要总是一个人担下所有。”唐成安渐渐有了哭腔,“看看我吧,至少依赖一下我。”
细碎光芒从她那双琥珀色瞳眸中折射出来,闪烁着不可捉摸的微光。
“好。”
魏寻清了清嗓子,缓慢掀起眼皮与她对视,眉目间留存着肉眼可见的忐忑。
“我现在就需要你的帮忙……”
“财神和老周都回家过年了,我身边没人。”
“成安,今晚除夕夜,我能不能……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