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添添也知道,景则或许不是个真正完美的好人,但是他对她的好,是真的好到没法再好了。
作为景家亲手雕刻出来的冷漠无情的傀儡,他已经把他最干净最自由的心脏交给了她。
对于以前的事情,没人会怪大少爷冷眼旁观。
因为在俞礼这种利益网错综复杂的地方,所有人都在选择明哲保身。
而他也只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他没有责任普度众生救赎别人的苦难。
就像林能曾说的,从某种意义来说,余添添很幸运。
因为,她遇到了他。
一个明明自己也身处炼狱没有自我,但就因为她一句想要光,就拼命想把她从地狱捧上天堂的傻子。
“小妹,我求你就算是为了他和我们,你也不能在这里倒下。”
发觉到余添添的不对劲,林能语气带着明显的请求:
“他不会就这样认栽,霍巧玲也不敢真动他。”
“你要相信他,相信在他还背着景家继承人的头衔,在他还对景家有用,景家和景叔叔不会真的让他承担子虚乌有的罪行的。”
那天林能说了很多很多,和往日嬉皮笑脸的打岔开玩笑不同,他像个成熟包容的长辈,给了余添添一个怀抱。
“我说这些不是让你愧疚,我只是想告诉你,他这个傻子最想看的是你好好的,你好好的,对他而言比什么都好。”
“林能,我知道了。”余添添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语气缥缈晦涩,“我会好好地站到万众瞩目的闪光灯下。”
俞礼校庆后他们表演的视频沸沸扬扬,余添添做为主唱,也有不少星探将名片递给了她。
如果穷人注定得不到富人所拥有的财富和地位,不能帮她得到想要的正义,不能帮她喜欢的人脱离囫囵的话。
那她该换一条路了。
余添梓是为了明想来到锦川,然后失去了生命。
而余添添从小就不是可以自由选择追梦的人。
谁没梦想啊,但比起梦想,在她这里她只能选择对她来言更稳妥的路。
她想让他好好的,让大家都好好的。
她也想保护他。
她要成为别人无法轻视欺负的存在,要成为光,取代光。
既然上帝不曾眷顾怜惜她,那她便取代上帝,成为自己世界唯一的上帝。
这个世界上不止一个像她这样的人,人活着该有意义的。
可余添添出生是父母想要个男孩又不知道她是个女孩,努力的意义也是母亲想让她照顾好妹妹弟弟。
后来又因为她妹妹因她而丧生,她肩上的责任变成了罪孽和愧疚。
坦白来说,余添添其实不知道自己现在除了赎罪和仇恨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或许是因为巨大的痛楚,又或许是因为时间的推移。
余添添甚至记不清那天的细枝末节,她只记得一瞬间僵住的自己,以及紧紧搂着因担心而隐隐颤抖的少年。
从那以后,她心里多了个小女孩,她麻木冷漠,女孩爱哭又爱笑,天真乖巧。
许诺说,那是她因愧疚和负罪感滋生分裂出来的第二人格。
如果她继续下去,终有一天那个女孩会真正地出现在她的生命里,甚至是取代她。
可那是她的妹妹啊。
她唯一的妹妹。
她世界上最好的妹妹。
她甘愿被她困住一辈子。
她永远记得女孩笑着在电话里跟她说,她喜欢唱歌,想要来锦川当练习生。
更会永远记得等她看到她时,她从高楼坠下,血肉模糊且孤零零地在冰冷冷的地上闭上了眼。
那时她才十四。
她在她一生中最美好最无忧的年华长睡不醒。
*
不知何时天已经入了黑,或许是这个冬天反常的冷,去海边的人一下子少了很多,公交车上只有余添添一个人。
不过车内冷清萧瑟的局面很快就被打破了,中途公交车在站点停了一下,上来了一对母女。
余添添本来靠着车窗发呆,车门打开带来的细微震动让她缓了缓神。
“妈妈,气球为什么可以飞啊?”
女孩天真懵懂的疑问让余添添侧了侧脸,视线微移,女孩稚嫩的脸庞挤入视线,黑白分明的圆眸很是烂漫纯真。
很多人都有过这样美好的年岁,没有世俗的打磨和污染的。
孩童时总是对世界充满疑问,看花是花,看世界是世界,没有偏见且天真无畏。
只是,小孩终会长大,天真也会成为过去。
变成大人后,那些好奇的提问最终也会被过去蒙上曾模糊的玻璃,只能隔着玻璃看望。
然后再将那些回不去的稚气美好时光统称为童年。
女孩的母亲带着中年人普遍的疲惫和阅历,但对女儿天真的提问却还是提起了一个温柔和善的笑容。
“因为,气球它有一双隐形的翅膀的翅膀呀!”
“翅膀?”女孩懵懂重复一遍,似懂非懂地笑了起来,“那我怎么样才能看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