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生病,也可能是不想看到余添添用抱歉的目光看着他。
景则疲惫地垂下眼帘,轻而带着些微弱的希冀:“我有点累了,你能陪着我休息一会儿吗?”
他是真的很累,余添添答应之后,两人坐在沙发上,他抓着余添添的手很快就睡了过去,呼吸很轻。
闭上眼时,乌黑浓密的羽睫轻轻闭上,景则身上不近人情的冷漠瞬间削弱了很多,看起来整个人都很安静脆弱。
或许是因为太害怕余添添会偷偷离开,他没什么安全感,漂亮的眉头轻轻皱着,就连睡觉时也紧紧拽着余添添的衣角。
另一只手也不忘和她的手十指相握,在梦里也不愿松开。
他是这样害怕失去她,这样害怕被她丢下。
余添添深深地望着他,像是要把他刻入心底。
看着他,她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从她的靠近,到她被他打动放下想利用他的想法,再到她知晓一切开始对他和生活抱有期望。
以及,最后她的美梦全都在一瞬间粉碎。
后来她每次睡着时的梦都是那天的场景,也是从那天起,世界上唯一爱她的亲人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
而她变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野鬼。
鬼使神差的,余添添被一种无形且悲哀的力量牵引着,低头凑近景则,像是寻求依偎一样,轻轻地环抱住他的手臂,久久没有松开。
他的呼吸落在她脖颈,轻而温热,几乎要把她给融化,直让她下一秒就缴械投降。
其实余添添一直都很怕她沉浸在这种蚀骨的温柔里,一不留情她就会在纯粹无声的爱意里沉沦。
她怕她再也没有想爬出去的勇气。
“怎么办呀。”
余添添轻轻扯唇,眉眼皆是悲伤地看着已经入睡的男人。
她怕吵醒他,声音很小很轻,接近无声:“我也不想丢下你……”
可余添添没有路可以走了,她注定会伤害他。
但在她那天选择吻上他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她愿意为他再努努力。
她可能会为了他努力活下去。
不知什么时候,余添添也睡了过去。
自从那件事起,余添添一直都不太敢睡觉。
她很怕闭上眼时,会看到那些无法挥去的噩梦。
血色一样的噩梦。
余添添出生在一个很平凡的家庭,那里落后封建,所以哪怕到了二十一世纪,重男轻女也依旧严重。
她是本不该存在的存在。
在怀她时,她母亲被奶奶偷偷骗着喝下了堕胎药。
医生都说她活下来的可能性不大,但她还是活下来了。
像个奇迹。
因为生她吃了堕胎药,生她时受了很大的罪,又因为家里穷,没有很好地恢复过来。
医生说,她妈妈很难再怀孕。
奶奶将一切怪罪在她身上,多的是打骂和责怪,饥一顿饿一顿。
那时她还叫余添难,苦难的难。
后来余添添常常听那些老人说名字是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份礼物,是非常重要的一样东西。
它注定了这个人在这个世界的命。
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那些老人总是很相信命运这种东西。
余添添本来是不信的。
她不信一个两三个字凑成的名字有那么重要。
直到她弟弟妹妹出生。
妹妹其实比弟弟还要小,但是因为奶奶说如果妹妹做姐姐的话会知道照顾弟弟,会让着弟弟。
所以妹妹成了姐姐。
和以前为余添添起名字不一样,这次因为弟弟的缘故他们起名字的时候思考斟酌了很久。
因为母亲的死爸爸一直很沉默,对那两个刚出生的孩子也不在意。
最终还是一直很开心的奶奶定下了名字:“要不叫嘉意吧!”
才四岁的余添添不懂名字的意思,只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
她好奇地问:“妹妹叫余嘉意吗?”
“怎么可能,女孩叫什么嘉意,当然是弟弟的名字了。”
余添添眨眨眼,看了眼爸爸,又看了眼一心只有弟弟的奶奶,最终又看回了那个一直很安静的妹妹。
“那妹妹呢?”她这样问。
她也不知道她在问谁,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问什么要这个问。
可能是因为母亲临产前的嘱托,又可能是因为对妹妹相同命运的可怜。
奶奶抱着弟弟头也不抬地开口:“就叫余添梓,多亏了她带来了我的大孙子。”
余添梓。
余添添念着这个名字,她突然明白了这个名字的意思,也明白了她被输错的名字的意思。
她本该叫余添男。
只不过因为工作人员疏忽,或者是那个工作人员她很清楚这个名字的意思,所以以不小心输错名字为她改了她的名字。
从此,她变成了余添难。
但她的妹妹却接替她,成为了她。
不被爱的小孩从小就很懂事,她妈妈有时也会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余添添她从小就早熟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