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群看着少年毫不犹豫地转身向小巷里冲去,没有往日的冷漠克制,步子踉跄踩着洁白的初雪,坚定决绝地向着无光的黑暗奔去。
他很是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这个什么都不在意的大少爷慌成这样。
但比起好奇,眼下他更该做的是将不听话的小孩拉回轨道。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没动。
路边有卖腊八粥的小吃,热气腾腾的白气融化了空中的细雪。有穿着校服的学生,结伴跑向卖腊八粥的小摊。
其中有两名比较扎眼。
扎高马尾的少女,穿着盛遇蓝白校服,外面套着被少年强塞给她的印着俞礼校徽的,另一个少年穿着俞礼深蓝色精致制服。
叶群看到少女攥住少年想要加糖的动作:“陈肆州!腊八粥已经够甜了就不要加糖了。”
被称为陈肆州的少年叶群知道,身为景家未来家主的助手,他必须熟知这个圈子里的每一个人最基本的人际圈。
这是他未来协助景则站稳的必要工作。
少年不大高兴地抱怨:“拜托,能不能对我多在意一点啊,明明我……”
不够甜就完全吃不下去啊。
敏锐地察觉到叶群的视线,那名少年懒洋洋地将剩下的话咽下去。
而后,一手轻轻护着正给他加糖的少女,笑嘻嘻地歪头看向叶群,一双深沉亮眼的星眸难掩锋芒和张扬。
少年虽聪明敏感,却活得鲜活肆意,在吵闹喧哗的背景下鲜活到不大实际。
空气里甜腻的腊八粥味,让习惯景家清淡口味的叶群有些不舒服。
原来陈家这位少爷嗜甜吗?
推了推眼镜,将新发现记在心里,叶群同少年一样露出了笑容。
只是没有少年那样炽热,看起来更像是景家惯有的如冰如水的冷淡。
他本来该觉得无趣,却又觉得有些遗憾。
明明是少年少女们再正常不过的青春日常,这样鲜活的场景,好像永远都不会出现在景家。
原来活在象牙塔的小孩,也会被一杯普通的腊八粥吸引。
原来,这个年纪的小孩都是这样生动鲜活的存在。
可那个活在景家所有人期待中的少年却不一样。
原来,今天是腊八啊。
叶群站在原地,从不断和少女拌嘴的小陈少爷身上移开视线,看着不久前少年消失的地方,在心里默默地说。
腊八快乐。
生日快乐。
叶家人都太过忙碌,生活被数不清的责任与工作挤满,连过年都聚不了一起吃几顿饭,更何况是来庆祝一个普通的日子。
只是腊八而已。
只是腊八而已。
但,总该要祝福的。
小孩是需要爱和祝福的浇灌,才能健康幸福地长大。
叶群想。
从回忆里回过神来,叶群还有些恍惚。隔着层镜片,叶群怅然地看向坐在床边守着余添添的男人。
不知什么时候,他眼里那个扶不上墙的小孩,已经成为了只看背影就觉得很可靠的大人了。
一天一夜没有休息的叶群眼睛有点发酸,关上门后他才突然想起,他忘记告诉景则。
他妈妈回来了。
但转念一想,他肯定早就知道了,因为他们都知道,景则他永远都是那个会一直固执地守着一个地方的小孩。
所以,那个人要是回来一定会知道来找他。
这样一对比,连夜从国外赶回来的他,好像有些可笑。
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叶群透过门,仿佛看到了和房间里年轻男人相似的那个女人。
她是回来离婚的。
她要解放了。
她就要自由了。
*
或许是埋藏在骨子里的本能反应,余添添是晚上醒过来的。
窗外夜色朦胧一片漆黑,她躺在装潢复古精致的房间,刚睁开眼就与那双湛蓝色的眸子对上了视线。
感受到自己被紧紧握住的手,余添添轻轻抽了一下。
没抽出。
旁边的桌子上堆积着一大堆资料,他一手牵着她,一手轻轻地处理着工作。
暖气开的很足,罕见的是她身上的伤疤竟然没有痒意。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景则偏头看向锐器盒,像是能看到那瓶空掉的注射液。
“里面有过敏药。”
他模棱两可地说着,直勾勾地望着余添添,目光清而净,像是世上不被污染的,最干净的大海的颜色。
过敏。
可她不是过敏。
显而易见里面也不会是普通的过敏药,而是她以前病情严重时用的镇定剂。
余添添觉得不止这些,他那么聪明,或许早就知道一切了。
之所以这样说大概也是顾及她的感受。
因为她瞒着他,所以哪怕他知道,他也会装作不知道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