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交融,男人那颗充满怜悯易碎意味的泪痣就在眼前,一个只要余添添稍稍凑近就可以亲到的位置。
“好烫,你发烧了。”
熟悉的语气,平淡又带着点温柔,以及细微的对她不在意自己身体,不满的孩子气。
拥抱舔舐过对方伤疤的两人,都太过了解对方。
知道他这是放她一马,不跟她计较许诺说的生病,余添添垂下眼帘,遮住眸子里翻涌的暗潮。
幸好,他没追究。
她真的不想再骗他了。
余添添微微后退拉开些距离,语气平淡:“你知道的,很快就好了。”
“可你会难受。”
在这点,他反常地像个孩子一样固执地不肯退步。
景则站起身子,视线落在女人线条优美的后颈上,鲜红的图案盖住了淡粉色的疤痕,但他眸色却愈来愈冷,隐隐掺着点刺骨的寒意。
不会好的。
他心里突然冒出这句话。
无论是一次次发烧,还是那些伤疤都不会好的。
察觉到他低落的情绪,余添添扬起温和的笑容:“习惯就没那么难受了。”
景则静静地看着她,明明眸子里毫无波澜,但余添添却能看出那些无法压抑的悲哀。
“你会好的。”
外人眼里冷心冷情的男人,此时露出了像动物幼崽般脆弱纯净的眼神,执拗地向她求证。
“对吗?”
她不该心软的,余添添暗暗叹气,他向来聪明执着,只要看到她态度软了一分,他便能抓住机会一步一步地靠近。
如果想要推开的话,就必须每一次在他靠近都推开他,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里都不能带有一丝留情。
余添添知道自己做不到,甚至余添添也知道,恐怕哪怕她真的做到了这些她也推不开他。
看着他坦露出这样易碎一面,余添添仿佛又看到了,过去那个画地为牢孤冷安静的少年。
对景则,余添添她永远都狠不下心。
在她这里,他永远都是过去那个,一次次义无反顾地将她拉出黑暗的少年。
她不忍心让他失落和受伤,但她只有一条路。
她这条路里绝不能有他。
余添添知道,景则从来都不会怀疑她的话,只要是她说的话,聪明如他,哪怕他知道是谎言,他也愿意一次次相信她。
于是,余添添扬起一个重逢以来最温柔的笑容,毫不犹豫地点头:“对,会好的。”
才怪。
她是好不了了。
但,他必须要好。
所以,这不算是欺骗。
虽然知道她或许只是在哄骗他,但景则还是没忍住轻轻勾起了唇。
一直没变啊,还是这么容易心软。
不过这么纵容他,会让他忍不住地得寸进尺的。
他真的好喜欢她。
下一秒,余添添看到男人眼角那颗泪痣,在男人淡淡的笑容里闪闪发光。
瞬间,她那颗为了活下去变得冷而硬的心脏,变得柔软了起来。
就像对于余添添景则会无条件信任,对于他,余添添也太过信任,像是迟钝懵懂的羔羊,就像现在她就因为太过信任他,察觉不到他弯起的笑眼下的执拗。
妆容画好,理所当然的余添添很快就离开了这个房间,景则放任自己陷在还残留着些温度的沙发上,目光紧紧追随着门外的背影。
光影斑驳,发丝微动,一只栩栩如生展翅的蝴蝶,栖息在在女人脆弱坚韧的颈后。
门被轻轻关上,光被阻挡在门外,冷而黑的镜子里,那只沾着像鲜血一样的红色颜料的手,像是强撑到极限无法克制地颤抖着。
他看到因怕腿上的妆被蹭掉,余添添小心地提起裙角走在富丽堂皇的城堡里。
她的裙子上还有他画出的血痕,血迹斑斑的痕迹看起来逼真极了。
很美很美。
是蝴蝶,是救赎,更是欲望。
*
大约是在外面布置拍摄场景,工作人员全都不见踪影。
本就很大的城堡除了几名工作的佣人,就只剩下了在大冬天穿着裙子的余添添,精致华丽,却冷冰冰的没有多少人情味。
可能是在过去,林能老说景则太冷没有什么人情味。
每次余添添一想到人情味这三个字,就会下意识想起那个情绪永远都淡淡的,似乎对除画画外的一切都提不起丝毫兴趣的少年。
什么都不缺,从出生就在山顶,被人捧上神坛的完美无情的神子。
这些都是他,又好像都不是他。
至少在她面前的他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