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用去接濮曼吟了,因为濮曼吟需要加班到很晚,到家的时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面对妹妹,她只是弯起眉眼,说“总是辞职像什么话”。
“邹总没有辞退我,她只是给我布置了很多任务。”濮曼吟开玩笑,“我第一次看到Johnny真正可怜我的样子。——他确实是gay,所以可怜人的样子不太一样,很有意思。”
濮怀玉只关心她的处境:“说明Virginia在忌惮什么。”
“我不知道她会忌惮多久。”濮曼吟瘫在沙发上,像一枚生锈的螺母,“……不过不重要。这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我不会放弃的。”
比起经纪人助理,她还需要直接接受邹依桐的指令。邹依桐特意让她去取樊雁舟送来的花束和首饰,就差让她“出差”——担任两个人约会时的拎包小妹。
“曼吟,我们就先走了。你记得把我交给你的任务忙完再走,我明天会看。”
“好。邹总再见,樊先生再见。”
男人没有看她一眼,任由邹依桐挽着,两人上了他的迈巴赫。
真的被当成物件的感觉很不好受,濮曼吟努力调节,却仍在无数个细节突然被三个字统治了理智:自找的。
她接受了樊雁舟的好意,跟他重归于好,就能拥有尊严。但这是个伪命题,濮曼吟正是因为难以感知到尊严,难以感知到自己身边人的尊严,所以才坚决不做最先屈膝的那个人。
……错了吗?
当濮怀玉蹑手蹑脚起夜,看到的便是微掩的房门后,握着双亲照片自言自语的女人。
借着灯光,她费力地看向父母失真的脸,就像花屏的老式电视机。
“我不要低头,但我真的好累,我不知道明天的工作能不能做完。我觉得自己好渺小好渺小。”
“昨天给我递补品,安慰我的同事,今天见到我的时候一句话都不说。”
“妈妈,爸爸,我该怎么办?我为什么要爱一个装作自己不懂的人?”
然后,濮怀玉听到了哭声。
不是她的错觉。晶莹的泪滴因为绝望,即便在暖色调的光芒中也显得冰冷刺骨,滴在她的大腿面上。
“我好想你们……我想过普通人的生活……”
上一次姐姐哭是什么时候?濮怀玉记不清楚了。
她独自站了很久,直到哭声渐小,房间内陷入漆黑。
再次上床的时候,系统小心翼翼地问她困不困。
濮怀玉答:“我很困。”
因为,她已经迫不及待迎接第二天清晨的第一缕曙光,期待跟喋血的夕阳相互应和。
新的任务不是还没有完成吗?
……
踏进B市的黄金地段,到处都是衣冠楚楚的上班族。身着黑色冲锋衣的濮怀玉被拥挤的人流推着向前,像玉石的杂质、淘金者鄙弃的沙子和奢侈品上的一点瑕疵。
系统从她睁眼开始慌张到现在:“宿主,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你要是进了局子,这辈子就完了——首当其冲就是不能考公!”
“我连管制刀具都没带。”
濮怀玉把嚼到无味的口香糖丢进垃圾桶,很干脆。
阳光下,她麦色的皮肤好似某种更加璀璨的金色,少了浮华,多了危机感。要不是女孩身上的气质太过决绝,非常人不得近身,她会收到很多或正经、或不正经的邀请。
“他不是想要姐姐帮他理清楚吗?姐姐累了,还有我。”濮怀玉仰头看眼前高耸入云的大楼,喃喃道,“我也长了嘴,我可以说。”
她翘了对她没什么用的答疑课,规划好路线,一路摸到这里。
樊雁舟的地盘并不难找。作为B市的地标性建筑,非要说的话也应该是——太好找了。
找到地方了。
她咧开嘴,皮笑肉不笑,表情让人毛骨悚然:“他不来,我可以提供□□。”
系统:“……”
所以它才说,濮怀玉今天没带管制刀具是不错,可她本身就是武器。
濮怀玉迈步走进,越过很多西装革履的肩膀,直接走向柜台:“你好,我找樊先生。”
既不是熟脸,柜台的美女迅速把她的衣着和身价匹配,露出受过培训的标准笑脸:“女士,请问您有预约吗?没有预约的话,我们这里是不让进的。”
这种一张嘴就是“我要见樊先生”的人并不在少数。有的说自己掌握机密技术,等着老板赏识;有的说自己的八字旺夫,能让樊家再上一个台阶。
小薛看濮怀玉年轻,还有几分学生模样,出言道:“樊先生每天都很忙,他有自己的日程表。小姐,如果你实在有急事,可以先在这里登记你的姓名和联系方式。”
濮怀玉打开登记册,草草翻两下便抬头:“然后没任何下文?”
小薛笑容不变,却因为她身上迸发的气势感到心惊。
索性女孩后退两步,没有为难,“谢谢你的好意。”
好意也好,坏心也在意料之中,她一概都不接受。
唯一需要考虑的是怎么进办公室。
樊雁舟的大楼属实恢宏气派。濮怀玉环顾四周:“你觉得我今天能碰到熟人吗?”
系统:“能。”估计还不少。
正当濮怀玉像个无所事事的街溜子,入口处,两个面色沉着的保镖看着大门,一张穿着灰蓝色大衣的熟脸随后走进,跟来往的人矜持点两下头,就要拐向总裁专属电梯。
辨认出面容,濮怀玉一抬脚,直接跟在后面。
保镖也不是吃软饭的,只是濮怀玉太精通闪避,边躲避他们试图钳制住她的手,边插着兜跟来人打招呼。
“好久不见,尤小姐。”她道,“方便搭个便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