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自脚底传遍全身,谢惊枝被眼前极具冲击性的场景吓得向后踉跄退去。
手臂上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身处幻境,谢惊枝只觉得头皮一炸,下意识挣扎起来。
佛殿中曳曳的火光须臾间散去,四周顿时黯淡下来。再度回到厢房之中,谢惊枝一怔,很快便听见了裴翊焦急的呼唤声。
“殿下?”
轻喘了口气,谢惊枝抬手撑住了桌沿,缓了好一会儿,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才散去。
“我没事,阿翊,劳你再将这高足盘放回去。”谢惊枝压抑着情绪,语气平静让人看不出破绽。
安静片刻,裴翊终究没有多问,轻轻应了一声便拿起盘子掀窗离去。
皎净的月色涌进来,谢惊枝双腿一软,直直瘫坐在了椅子上。
直到听见从林梢间传来清脆的鸣叫,谢惊枝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方才在幻境中感觉到的温度应该是裴翊察觉到不对劲想要扶自己,一时心下懊恼。
起身行至盥皿前净了净手,谢惊枝沉叹了口气,只能等明日再道歉了。
脑海中飞快梳理起方才看到的画面,谢惊枝轻蹙了蹙眉。
方才她在幻境中只能看到王行死后不久的画面,却未能看全他究竟是如何而死。看来仅仅是几截残缺不全的断指确实没办法见到完整的案发之景。
回忆起那枚被官侍搜寻出来的玉坠,谢惊枝眼前掠过重阳秋宴上谢尧眉眼含笑的模样。
“如你所愿。”
最后当真是如她所愿,宁绾与她的比试不了了之。
谢尧见到那玉坠时面上分明连一丝惊讶也无,摆明了对那汤肴中的断指心知肚明。谢惊惊眸光微黯,犹豫片刻,终究走进里屋将一直备着的斗篷拿了出来。
……
房内灯烛煌煌,谢尧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的书册翻过一页,瞥见窗外的黑影一晃而过,轻弯了弯唇角。
窗牖被霍然推开,一身夜行装扮的人翻窗而入,裹挟着的夜风将室内的烛火吹的一黯。
抬手止于秦觉顷刻间出鞘的利刃,谢尧懒懒将书册合上:“先出去候着吧。”
利索地收回剑,秦觉躬身行了一礼,很快便退了下去。
待房门被掩上,见到眼前人帷帽半掀,露出熟谙的眉眼,谢尧面上浮起笑意:“妉妉。”
径直走到谢尧对面坐下,谢惊枝端着一副笑靥,眸色间尽是意味深长:“劳三皇兄等了我许久。”
“妉妉来得时辰正好。”谢尧笑意盈盈地回了句。
不想在周旋上多费心思,谢惊枝直接切入正题:“三皇兄是何时知晓王行已死的?”
“我还以为,妉妉会认为是我杀了王行。”谢尧眉眼轻弯,“毕竟那枚玉坠可是当日妉妉亲手交于我的。”
谢惊枝没有接话,微敛了敛眸。
她一开始确实是以为王行是谢尧杀的,直到她见到了王行死时的样子。
那自掌间而下的血迹呈滴落状而非喷溅状,明显是死后才被人切去了十指。
这般轻易便让王行死了,与谢尧杀人取乐的性子也未免太过不符了些。
况且,王行死在重阳秋宴上,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对谢尧没有半点好处。
“这玉坠我交予三皇兄许久了,若是三皇兄真想动手,又何必等到这个时候?”谢惊枝慢慢掀起眼帘,“只是三皇兄轻易便应承了摆平我与宁绾的比试,想来应该一早便知晓王行身死的事情了吧。”
“我的确提前就知晓王行已经死了。”谢尧笑着回道。
像是未料到谢尧会承认地这般利落,谢惊枝难得一愣。
“我以那玉坠为饵,与王行做了桩交易。”起身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袖,谢尧停顿片刻,接着道,“他递消息给我,邀我秋宴前在法林寺的地藏殿相见,我赴约之时,他便已经死在那儿了。”
谢惊枝眸光微凝。
她所见到王行身死的佛殿之中确实供奉着地藏王菩萨,谢尧并未说谎。
重阳秋宴之前谢执率群臣百官于法林寺朝拜,而地藏殿只是一处偏殿,彼时鲜有人问津,王行为了掩人耳目,选在那里也无可厚非。
但眼下官侍四处搜寻,按理说若王行死在地藏殿内,应该早就被发现了,而不是整整一日过去连断指的主人是谁都还未查清。
“王行的尸身还在地藏殿中。”
未等谢惊枝将疑惑问出口,谢尧便好似已经清楚了她心中所想一般,率先说道。
微微一怔,谢惊枝抬头,对上谢尧一双幽深的眼眸。
谢尧笑眯眯地询问道:“妉妉有兴趣去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