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熬到周末休息,贺知衍一觉睡到下午两点。他许久没有这样好的睡眠,尽管睡得浑身麻木头脑昏沉,醒来亦有种难得的幸福和满足感。
晚上宋勉组了局,邀了几个发小朋友在大学城附近的一间清吧小聚。
贺知衍到得晚,刚坐下便听见一旁的好友起哄,让他自罚一杯。他今日看起来神清气爽,居然没有推脱,拿起桌上的一小杯酒直接干了。
酒过三巡,大家围坐在一起谈天说笑,气氛酣然。搁在桌上的手机叮叮咚咚响个不停,贺知衍拿起来看了眼,群消息99+,烦躁地扔在一旁,点了根烟望着天花板晃眼的射灯发呆。
见他今晚一直沉默着,远离人群,严斐然拿了杯酒过来,预备着聊点提神醒脑的话题。
他在贺知衍身旁坐下,拍了下他的肩,神秘兮兮道:“听我弟说,你表妹最近和一个姓周的男孩走得很近。”
“这又不是什么新闻。”贺知衍笑,“pass,下一条。”
“这是新闻,但不是重磅新闻。”严斐然抿了口酒,卖关子道,“重磅的是,这个男孩和城东那个周家有关。”
贺知衍啧了声:“说重点。”
“重点就是——”严斐然轻咳一声,“他虽然姓周,却是养在外面的私生子。”
听见“私生子”三个字,贺知衍眼前莫名晃过了贺成章那张玩世不恭的脸,心里暗啐了声,骂了声晦气。
头顶的灯光熄灭,只留下一小束射灯寥落的照下来,他的半个身躯隐于黑暗之中,眼神晦暗不明:“小孩子家的,交个朋友而已。只要人是安分的,不伤害到荔荔就行。”
严斐然摇头轻笑:“从小被养在外面的,能是什么好货色?”
“我就是好心提醒你一下,人不可貌相。还是让你表妹当心点为好,别被人骗了还傻乐着帮人数钱。”
“我知道,我有分寸。”贺知衍说,“学校里有人帮忙看着,荔荔不会什么事。”
“原来是安插眼线了,我说你怎么这么淡定。”严斐然冲他比了个大拇指,又说,“对了,可千万别告诉小荔枝这事儿是我告诉你的啊,我怕影响了我在小朋友心目中的形象。”
“你有什么形象?赶紧滚吧你。”贺知衍笑骂。
“好好好,咱们不聊这个了,来聊聊你的小破公司何年何月才能上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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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很快过去,人们在欢声笑语中迎来崭新的一年。
某日中午,温荔在食堂打了饭,刚寻了个位置坐下,便看见严涵从远处走来与她拼桌。
两人边吃边聊,吃到一半,严涵忽地低声说道:“听霍心怡说,你最近和文科班的一个男生走得很近,还让他教你弹钢琴?”他试探着问,“你不会喜欢上人家了吧?”
温荔朝他嘴里塞了块排骨,面色淡淡:“多吃饭,少说话。”
晚上放学回到家中,依旧不见小姨和姨父的身影。温荔不太饿,厨房准备的宵夜只吃了两口便放下,携着一身的疲惫与困意往楼上走。
她一路低着头,走到楼梯转角,忽地撞上一个高瘦身影,他口袋里的钱夹“啪嗒”一声坠地,摊开来落在红木地板上。
温荔的脑门撞在他坚实的胸膛,磕得生疼,捂着脑袋说了声抱歉,立马蹲下身将钱夹拾起,诶给对面的人。
她眼睛一晃,视线落在钱夹透明夹层里的那张照片时,忽地怔了神,一时想起些什么。
“你怎么了?”见她发呆,贺知衍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是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温荔仰头看他,又看向他手里的照片,脑海中沉睡已久的记忆终于被唤醒。
她回忆起自己是在何处见过这张照片。
是在她来到贺家的第一年,家中阿姨收拾储物间时翻出了一些陈旧的老相册,拿过去询问赵书瑾这些照片是否需要留存。
那时温荔就在赵书瑾身边,她好奇地拿起相册翻了翻,其中一张照片令她印象深刻——便是与贺知衍钱包夹层里的那张一模一样。
那照片里,是十五岁时的贺知衍。那时的他模样尚且青涩,五官不似如今这般凌厉,气质也不那么冷。他站在一架钢琴旁,对着镜头露出很浅很淡的笑,看起来温润如玉。
那时她盯着那张照片许久,在心里幻想着那个年纪的他该是何等美好。
只是时间久了,那张照片带给她的惊喜便被时间冲淡,连带着记忆也被冲淡。
如今她终于明白过来,自己为什么会带着那么强的目的去接近周辞意,为什么在看见他的第一眼便觉得他十分眼熟。
他和照片上十五岁时的贺知衍,眉眼间是那么的神似。一样的清逸隽秀,一样的温润如玉。
所以……她究竟是把周辞意当成了谁?那一瞬的悄然心动又是因为谁?
从前那些压在心头久久不能解的疑问,如今已然明朗。
她不敢再想更多,她为自己龌龊畸形的心思感道不齿。
见她愣在原地毫无反应,面色泛白,额角溢出细汗,贺知衍抬手揉了把她的脑袋,“你到底怎么了?说话。”
“没什么。”温荔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嘴唇止不住地轻颤,眼中渐渐有了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