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霆君一手握着刀,另一只手顺其自然地把俞平搂在怀里。若是两个寻常男子,阿吉与Wilson之流,此等着实太亲昵;这人却是俞平,又是人之常情了,众人便是一阵鸦雀无声,瞧着他们。
俞平靠着他,靠得够了,才道:“都是先许愿再切蛋糕的,你不许愿吗?”
麻霆君笑道:“都怨你,你一来我就忘了。”
俞平道:“怎么怨我?我走了。”
麻霆君环着他的手不肯松开,笑道:“怨我,我太笨了。”
他便把刀放在干净的白餐盘上。俞平借机从他的怀里逃出来,偏了一步,倒是领先在人群中。靠门口的佣人关了灯,厚重窗帘笨重地合上,房间里黢黑一片,只剩几十点火苗盈盈跃动着。
麻霆君大胆了些,微微俯身,唇瓣摩梭着俞平的耳畔,悄悄道:“我把我的愿望送给你,你来许,好吗?”
俞平把他脸拍开,道:“生日愿望都能拱手相让的男人,有什么用?”
麻霆君方才还像个红苹果,被他拍得怔了怔,褪去颜色。纵使屋里昏暗,俞平不愿看个青苹果的模样,抬头在他耳边说话,衔着他的脸颊,吐几个字出来,悄悄赠个吻也察觉不出。
“一年叫我许两次愿,我没这么大的胃口!”
麻霆君软下来,笑道:“我还想,‘多多益善’。”
俞平笑道:“撑死作数。”
这头平息下来,瘦子的尖利嗓音响起:“许愿了,我们五爷开始许愿了,谁来唱歌?”
Wilson道:“我来!”
他提高了音量,在前面领唱。大家都是会唱生日快乐歌的,实在有五音不全的,便按节拍鼓掌。
俞平想起他来鹭镇历经第一场夏夜,同麻霆君在法餐厅过假生日,还没有此时这般热闹,只是嘈杂。他不肯动真情,许不出愿望,却不想被识破,上下眼皮偷偷搓开一丝缝,往前面看。烛光之下,一切都显得温馨,麻霆君格外朦胧,英俊的神气暖融融地熏在夜里,就这样微笑着看着他,直至他睁开眼睛。
此般轮至麻公馆,叫俞平再回想香岛舞厅多么阒寂,实在太为难。他已经一去不复返了;那夜洋桔梗若是苦的,回忆往昔,唯独麻霆君点亮在他的胸膛,其余都藏进了花香。
麻霆君只吹了一个蛋糕,剩下的分给宾客。窗帘拉开,才看见空中几缕白烟打散在一起。
俞平握着刀柄发怵——他的生日不是无人参与,便是被规划好的,有人为他讲祝词,有人代他切蛋糕,哪块给父母,哪块给姐姐、哥哥,剩下哪一块给他自己,一切都是循规蹈矩地来。他每年到最后吃得都很少,因为不想品尝蛋糕的味道,机械一般冰冷的甜蜜。
麻霆君看他迟迟不动手,道:“有这么多蛋糕,你随心所欲地来,切坏了就换一块。”
俞平神志不清,道:“那么,我只想切给你。”
这话说得有歧义,俞平却不想细究,手起刀落,挑了有祝福字巧克力的一片区域,顺手多刮了一颗樱桃给他。刀柄上多带下的奶油,剐蹭在盘沿,手指蘸了,点在麻霆君面上最红的一处,笑道:“霆君,生日快乐。”
麻霆君真有尾巴,必然摇得如同一支竹蜻蜓,要升天了。
郁蕙心插嘴道:“打搅一下,这是生日宴吗?”
哄笑声里,麻霆君着手把蛋糕分得均匀了一些。他负责在后头劳作,俞平便在一旁帮忙,端着他新切下来的蛋糕,分发给宾客。在枢城没有这般光景,谁见得到谈四爷笑脸相迎地分发蛋糕,鹭镇上的人有福气却不自知,排着队等接他手里的盘子。
Wilson仗着唱歌的功劳,第一个来,笑道:“少爷,真是有劳。”
俞平顺势回头道:“少爷,听见了,请手脚麻利一些!”
麻霆君热情地应了一声。
颜青始终是面色铁青的,支支吾吾说不明白话,很是困难地道:“你们……”
半晌也讲不出什么所以然,绕在长桌后头,拍拍麻霆君的肩膀,道:“兄弟,珍重。”
不敢拍俞平的肩膀,隔着一张桌子,道:“俞先生,祝您幸福。”
兰香过来时候挑三拣四,不要俞平给她的,道:“我要大一点的那一块。”
俞平道:“吃多了不怕蛀牙?”
兰香不睬他,从麻霆君手里接过新来的一块大的,才笑道:“嗳,新婚快乐。”
麻家几个姐姐妹妹一道来,郁蕙心紧随其后,把雪花杏仁片还给俞平,俞平顺手放在桌角。最后一块蛋糕切好,麻霆君完成任务,轻松地站到前面,和俞平站在一起,看着赏心悦目。
俞平先道:“阿姐。”
麻霆君无事生非,学着他道:“郁小姐。”
一切尽在不言中了,郁蕙心笑一笑,对麻霆君说:“我们都是有兄弟姐妹的人,我弟弟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平儿也算我半个弟弟,因此我格外照顾他。虽说和你相处过,可你既然是颜青的朋友,也不知道你是好是不好……”
凡是牵及俞平,麻霆君一概听着十分感动,她还要往下说一阵,俞平不惯煽情,把她往边上拐,道:“现在说这些也太早了。”
郁蕙心道:“还有三座大山等着你,我最轻松,他要是我这关都过不去,怎么去谈公馆?你把他装进口袋混进去?”
俞平摆着笑脸,咬牙道:“你也省省,说是要找女友,不知道什么进展。”
“再敢提,我揭你的底。”
二人互相威胁一阵,装着一派和谐,重归于好在麻霆君面前。麻霆君大概猜出他们说什么,便道:“郁小姐,请放心,我并非什么轻浮之人……”
郁蕙心笑道:“好了,好了,我相信他的眼光,他比常人刁多了。”
其乐融融之间,阿吉冒冒失失地前来,打断道:“五爷,俞平,大事不妙,老爷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