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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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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这不是五爷的三位大将军,鬼鬼祟祟蹲在我家后门,准备偷点什么回去?”

兰香说着,一人送一脚踩在后背上,瘦子与阿吉无一幸免遇难,踩到胖子时停两步换脚,才让他逃过一劫。

阿吉道:“大小姐,我们是为了你们好。布店生意旺,我们若是在前头,大家看我二位大哥奇丑无比,都被吓跑了。我们躲在后头,才不引人注目。”

胖子瘦子见他欠揍,提拳就要打。兰香笑着,一边一个拦下了,道:“我猜,一定是五爷又惹俞平不高兴了。”

那三人不语,她又道:“他们真是闲,无事生非一通,再大张旗鼓地来道歉,浪费时间。”

瘦子道:“兰香小姐,我们为了你哥哥那批茶叶的下落而来。正如李喆小弟所说,躲在后门,是怕打搅你们店做生意。”

“这话骗自己就成了,骗我?我可不好糊弄。”兰香狡黠一笑,道,“他们前天还在枢城共度良宵,怎么一回来就吵架?”

瘦子愣道:“前天?五爷这几天一直在麻公馆,怎么和俞平去枢城过的夜?”

兰香疑惑道:“俞平再犯梦魇,我们鹭镇无药可救了,非要去枢城治病。说是五爷送他去。”

胖子好声好气道:“兰香小姐,五爷确实没离开鹭镇,你是不是记错了?”

眼见事态发展超乎预料,兰香吃了一惊,道:“哇,五爷这般没担当,说带俞平去枢城治病,竟撇下俞平跑了!”

瘦子争辩道:“兰香小姐,不是他跑了,是他根本就没去。”

“你寸步不离地监视着他?”

“倒不是。这几天我在后院帮忙,都是早上见他一次,晚上见一次。”

“那么,他若是中间一段时间和俞平去枢城逍遥了,你也没有功夫细究。”

瘦子悻悻告败。兰香揣测道:“他既然不肯和俞平过夜……我明白了,他底下的功夫是不是不大行?”

她的话茬直冲着他们五爷的雄风而来,太伤人,阿吉自己第一个不愿相信,却也难辨真伪,挤眉弄眼一阵,道:“哎呀,大小姐,不好信口雌黄!”

凡是桃色事宜,胖子和瘦子只当自己遁入地底。兰香看他们三人都窘迫,哦了一声,道:“这便是纸包不住火,我看更应该赶五爷走了。都说夫妻没有隔夜仇,看来他们不是同路人。”

胖子才焦急道:“怎么好污蔑我们五爷?你个小女孩,太邪恶!”

兰香得意道:“看你这副难看样子,必然是被我说中了。麻家面子还是太大,难怪都说五爷‘洁身自好’,原来是美化了他的不举。”

她旗开得胜后,拎着长裙裙摆,迫不及待往前门绕。

瘦子一边呵她站住,一边叫阿吉拦着她。阿吉腿脚快,几步踩在她身前,严肃道:“大小姐,空穴来风的事情,不好到处布散。”

兰香笑道:“想什么,我们是一伙的!俞平算我半个亲人,我还等着当五爷的小姨子。”

布店里,詹兰竹和麻霆君靠桌子两道棱站着,一个管自己说得神采飞扬,一个心里藏着事,指甲划拉着桌板。

兰香进门前看见俞平的布鞋落在鞋架,一进去,掀布帘朝天井张望一轮,不见他踪影,立刻摸出他身处哪里,便走上桌旁,甜甜唤了一声:“哥哥!”

詹兰竹朝她微笑着,为她倒了杯冷水,道:“嗳,小妹,我们正说那茶叶如何处理,你有什么好主意?”

“我?我哪懂什么茶叶,我是看五爷来了。”

兰香笑道,“你不在家的时候,五爷时常照顾我们,是我们布店的头号恩人。我怕你怠慢了他,来视察一番。”

詹兰竹道:“我怎么会怠慢?五爷可是我的大哥。”

兰香道:“哎呀,娘新买了麦芽糖,你也不知道给他搅一棍来。”

詹兰竹方才讲话多高兴,此般见到桌上空空如也,意识到五爷嘴里闲着慌,插不上话,嚼不了消夜果儿;自己着实欠妥,便去里屋烧热糖补救。

兰香得逞,上下扫麻霆君一眼,不怀好意道:“要入秋了,五爷来我家订秋冬装吗?”

麻霆君马虎地道:“来是一定会来,具体要天冷一些再说。”

兰香又道:“哦,五爷吃不吃螃蟹?我们中午剩下一只没动过,给你剥了,蘸米醋吃。”

“不必了,谢谢你的好意。”

“五爷喝不喝我发明的荔枝薄荷盐汽水,味道很不错。”

“不用了,我喝过茶。”

“我家还有水果,有荔枝、香梨、葡萄,都很甜,五爷吃哪一种?”

“都不吃。”

“那五爷一定是想嗑瓜子了,我去取!”

光是格挡一通连珠炮似的提问,麻霆君多少精疲力尽,最终只剩摇头。使得兰香看在眼里,满足在心里,顺着桌沿溜到他身边,掩着嘴,悄声道:“五爷,我哥哥虽是去烧糖,他懂什么,我保证他能烧半个时辰。”

麻霆君慌乱看她一眼。她咯咯笑道:“五少奶奶还在阁楼生闷气呢!”

*

詹兰竹的旧衣太小,俞平勉强挤进去,身上紧绷着,想来今日事毕,便从柜子里拿了套宽松的短衫。阁楼里唯独一方天窗,俞平避着天光,身影融入角落处的黑暗,从领口第一颗盘扣慢慢解起,脑海中无所事事,回溯着还是谈凭玉的一段岁月。

狗是他和谈皎真正感知世界重要的一环,因为什么感情都不会有,怜惜一只无条件忠诚的狗,便是效仿常人的第一步。家里那只马犬老死之后,谈皎再没打算养狗。少去了伪装的步骤,与平时好像无常。他那时年纪太小,对一切情感都在混沌中统一着,爱与不爱,对他而言如出一辙。

俞平要寻根究底,手上动作不知不觉迟缓着,长衫软软地漏在地板上。天窗上落下一只大鸟,牢牢占着玻璃,阁楼里头分外阴暗。在这始终黯淡的一方天地,要记起麻霆君,便不是一件容易事。

狗是忠诚且愚蠢的,麻霆君亦然。俞平锁在谈公馆太久,身上一无所有,时移事迁,碰巧被麻霆君继承到了先前的情感,是么?方才那般莽撞,是麻霆君害得他与先前判若两人,他必然对麻霆君动了心,兴许先是萌发一点情,再真正生了爱出来——

可他也能有真心,也会幸福吗?按理说,人人都是圆满的,他物质上有得太多,便要以精神抵作弥补,他最当是凄苦的;天窗上的鸟平展羽翼,闪着金属色泽的喙,哑哑鸣响,俞平浑身的重量仿佛只在眼眶悬停的两滴泪上,若是平添一阵风,他必然轻飘飘地被刮跑了。

暗中的影子多竖直一支,麻霆君闯进来了。

才记起衣服没穿完。那吱嘎声太刺耳,俞平手上动作一缓。麻霆君见他的脊背,立刻念念有词地退了出去。他倒是从小被伺候着穿衣,对于隐私把得不如麻霆君严,还镇定自若,一颗接着一颗地扣衣扣。

许久传来轻轻叩着木门的声音,门栓没挂着,眼见门缝被他敲得越来越大,露出粗粗一线麻霆君,朝他道:“我能进来吗?”

俞平不应。

麻霆君踌躇一阵,才推开了门。俞平正是盯着他进来的,冷冰冰道:“换衣服有什么可稀奇的,你躲什么?”

麻霆君带着歉意,道:“打搅你了,不太好。”

俞平笑了一声,笑得不知是自己抑或麻霆君;从床头柜里拿了一包格纹手绢,朝着他,四角规整地展开,露出他先前押给自己的一只表,再一把攥着,放在桌上,道:“我应当要还你的。”

“放你这里,以后遇上急事,身上现钱不够,可以问他们抵押。”

“哦,有不要的垃圾,终于想起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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