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悄悄告诉我,五爷发的是什么疯?”
俞平不想一五一十全盘托出,只道:“他们家佣人嘲笑我。怕我在镇上宣扬,一定要叫我不生气。”
兰香惊叫道:“有这种事情!我去帮你说理!”
俞平笑道:“别去了,这种事情不用放在心上。”
兰香却不罢休,卷着袖子,对空气打了几拳,还不解气——远远见到阿吉跑过来,她第一个冲上去,踩在他面前:“又来了?这回五爷生的什么病?”
不想阿吉叹气道:“病是不会病的,不过我看他也不正常。”
兰香看他跑得虚脱,上下扫了他一阵,道:“是不是五爷自己把俞平惹恼了,不肯承认,还要特地找个替死鬼出来?”
阿吉道:“大小姐,有一句话是‘捧在手上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说得就是现在的五爷。”
他绕过兰香,往里面走,见俞平身旁还有把闲置椅子,坐了上去,道:“五爷直说叫我来看住你。”
俞平忍俊不禁,道:“他又怎么了?”
“你那糖……”
阿吉再欲言又止,往他脸上看了三四轮,还是问道,“你往糖里下过药吗?”
俞平道:“我给他下什么药?他够傻了。”
阿吉纳闷道:“可我看他就是吃过你的糖,才开始变怪的。”
兰香闻声冲了过来,两只手拍在柜台上,惊起闷响一声,道:“哪有糖!”
俞平手上写着大字,淡淡道:“吃了变笨糖,兰香小姐,你怎么期末考?”
兰香道:“没劲!你要是吃独食,我不饶你的!”
她光是嘴上有功夫,阿吉从口袋里摸出几个甘草糖给她,她便专心致志吃起糖,看俞平也格外顺眼了。
俞平没有去麻公馆没事找事的心思,阿吉看他无聊;兰香吃过糖后安分不少,阿吉看她也无聊;百无聊赖之间,便是与他们闲谈天,哪里开了一株蒲公英的话都讲出来。实在说不出话了,再聊了几句家事:“我家二小姐今天回来了。”
兰香道:“她是受了气么,往娘家躲。”
阿吉道:“哪有,二小姐是带朋友一起回来玩的!我看好像是那天谈二身边的女伴,和她一起回来了。”
俞平愣了愣,手上动作僵着,毛笔跌在字帖上,墨水漏出个大污点。他顾不上兰香诧异目光,先道:“郁蕙心?”
阿吉嫌他反应太大,自己照旧态度随便,道:“我不认识她,你说是便是吧。”
俞平却是跨出柜台,往门口跑。阿吉见状,立刻追了上去,好不容易捞到他飞扬的长衫后摆,死死攥住,道:“你跑到哪里?”
俞平道:“我去麻公馆!”
阿吉痴呆道:“五爷说不让你去,你要是去了,我怎么办!”
“我就是要见麻霆君!”俞平扯着衣衫,“我喜欢他还不行吗?松手!”
这话说得阿吉全失了招架之力,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兰香从未见证过俞平如此失态,还以为他真是笼子里拘惯了的一只鸟,一时间瞠目结舌,只道:“我看俞平是不像会招惹女孩的,他什么时候喜欢五爷了?你刚才说的下药,是五爷给他下了药吧。”
阿吉木木道:“哇,这说不好。”
*
麻家后院一圈姨太太,郁蕙心一个不认识,没陪麻添姝一个个招呼过来。她和麻霆君也没什么话要讲,遣了跟在身后的佣人,管自己在中庭花园逛着。花园没什么值得透气的,她来过一遍,新鲜劲过了,嫌摆的西式喷泉太唐突。
要是摆在谈文翡院里,还能嘲笑他一番,可惜是麻霆君,看喷泉也有些可爱。郁蕙心再不喜欢谈文翡,却也相信他的审美;只要不和自己扯上关系,她是愿意祝福他的。空想的时候,小腿肚上挨了个松果,粗糙棱角砸得她吃了一惊。
远远又抛来一个松果,落在灌木旁的小径。郁蕙心回头看了看,有园丁修建草木,倒也不怕出了事,想去一探究竟。松果正是顺承了她的心意,一个个抛,直至一片树林旁才停。
郁蕙心道:“谁这么无聊?”
树林之间竟真有动静,底下树枝与落叶噼啪作响,钻出个蓬头垢面的小兽——再看一眼,居然露出人的面孔。郁蕙心双手捂住嘴,避免失声惊叫,道:“是你!”
俞平慌张地把手指压在嘴唇间,比一个噤声的手势,道:“轻点,不要让他们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