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吉仓皇道,“是因为俞平想给我们五爷省钱。”
胖子瘦子便借题发挥:
“勤俭持家。”
“贤夫良父。”
“白狐报恩。”
“好人好人。”
阿吉打岔道:“咦,谁说的‘好人好人’。”
瘦子据理力争道:“现在还有时间质疑我措辞的,必然是世上顶天立地的负心汉。‘好人好人’又如何?重要的是我们五爷,别拎不清!”
麻霆君黑着一张脸。
阿吉捷足先登:“我们五爷是价值连城,俞平不敢肖想。”
胖子亦步亦趋:“我们五爷是无价之宝,俞平望而生畏。”
瘦子方才喝水润嗓去了,谁知错失良机,光愣着说不出话。
麻霆君实在心烦意乱,赦免他们:“不要再讲了,适可而止。”
瘦子赔出一张不太美妙的笑脸,道:“五爷,俞平不懂事,我们几个再去布店好好说一说他。”
瘦子笑得实在邪恶,边上胖子和阿吉的眼神尽是躲闪。麻霆君一个个看过去,总觉得他们看似取悦自己,实则是拿自己取乐。他无端想起清明时节,父亲对着祖先痛斥他没有成家。
明年的清明节在他们几个的龌龊思想中早构思出来了:麻老爷再拿他的不孝之事发怒,正是要打,柔弱的俞平顷刻护了上来,两人上演一出苦命鸳鸳。岂有此理?
“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我麻霆君对俞平心怀不轨,现在俞平拒绝我了,我还要对他死缠烂打?”
三人里没有敢应声的,却不是不赞成的表示。麻霆君熟悉他们,必然知晓。又道,“你们真是不懂我用心良苦!我表面在乎俞平,实际是为了颜青。颜青现在的心思都在俞平身上,我不能和俞平反目成仇,否则日后不好相处。”
瘦子立刻死命鼓着掌:“哎呀!我们五爷果真不是重色轻友之人!”
麻霆君道:“俞平确实讨人喜欢,没什么好反驳的,鹭镇上凡是长着眼睛的看他都可爱,我却是例外。我在乎的是我的好兄弟颜青,俗话说‘兄弟如手足’,俞平……俞平和我只能称得上认识,升不到兄弟的高度,必然是颜青重要。况且本就是颜青先请俞平看电影,我是个君子,不能横刀夺爱。人际交往太复杂,若是因为我得罪俞平,导致俞平连带不睬颜青,就当他们能一笑泯恩仇,就此了结,我是能保证我待颜青一如既往,颜青能吗?也许他也能够,但哪怕只有丝毫反目成仇的可能,我也不允许。俞平不能动摇我们兄弟之间的情谊!”
他什么时候一口气能说这么多话出来?一通弯弯绕绕的,虽是层层相扣,其中若是穿插几句骂人的话语,那三人必定听不出来。
必然是沉默再沉默,许久后,阿吉第一个苏醒,冷不丁喝彩道:“好!”
胖子颔首低眉:“我们五爷真惜客好义。”
瘦子谦卑恭顺:“我们五爷有侠肝义胆。”
相比之下,阿吉的叫好太过单薄。可五爷是什么人?一概大度地谅解了:“李喆不用再说话,心意到了就行。”
阿吉僵硬道:“谢谢五爷。”
他们五爷自是高尚无比,为图把他抬高一层,胖子瘦子充了恶人的角色。
一个说:“李喆辜负五爷心意。”
一个说:“李喆真不是好东西。”
阿吉是他们几个之间私下和俞平关系最不错的。平日里他常在湖边遛狗,俞平常在镇上奔波,得益于黑兔的缘故,每天能多和他蹦几个字出来,日积月累便是一篇大作;还有兰香时不时说点见闻给他,他看出这两人眉来眼去的程度不轻,没曾想到麻霆君此般出尔反尔,宁可被万人所指也说不出什么了。
所幸楼上匆匆奔下来个伙计,打断他们,焦急道:“五爷,房间里的电话响了!”
远方的麻添姝夹着话筒,郁蕙心在一旁等候着。闲来无事,她拨弄起瓷瓶里挤在一起的百合花花蕊。花蕊熟得像金秋丹桂,稍有不慎便染透指尖,麻添姝的声音更是要把花粉震下来,密密筛在洁白花瓣之上。
那边接电话了。麻添姝开门见山:“霆君,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俞平?”
郁蕙心在一旁笑道:“你不好这么问的,谁要承认!”
麻霆君开口前想起什么,往后一瞥,门外三个心腹纷纷缩头缩脑地躲闪至一旁;他假意没看到他们,他们也假意没看他,心照不宣一通后,他故意提高音量,道:“俞平是布店的长工,我先认识的他,后来颜青再喜欢他的。不过我当然认为颜青重要,不去横刀夺爱!”
“哦,我听出来了,你是说你人品好,不参与进他身边的莺莺燕燕。”麻添姝见自己莽撞得歪打正着,卸了防备心,笑道,“我们夏天挑半个月避暑,今年选在鹭镇。既然阿青看上俞平,干脆让他一起过来。”
麻霆君茫然道:“你是什么意思?”
麻添姝道:“我想那位俞平既然是你们共同的朋友,应该是个好人,阿青追求他再好不过了。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帮阿青出主意,说不定他就安定下来了,俞平也不用再在布店卖力气。”
这话听得麻霆君头脑发热——他自己都没见到俞平,颜青凭什么?索性装都不去装了:“不准把颜青带过来!不准让他见俞平!”
他说得真着急,手上也不知轻重,一把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