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命大才是好事,要是他过几个月真能够回来,能用什么人,除什么人,一概看清楚了。”
谈文翡道,“何况谈皎已经替他开始下手,他只用坐享其成。我告诉过你吗?谈皎早就到广东了。那里的事务有很多都是凭玉的名字。”
光来几只乌鸦翅膀,够把郁蕙心扇得鬼迷心窍,禁谈文翡这么一说,更加分不清东南西北。
他是和谈皎斗坏了!两个人皆不成人形,全心扑在谈家有限的家业上,逐渐变成两个怪物。怪物是面目可憎的,谈文翡有时却挺可靠。郁蕙心心里乱麻似的斩不开。
“所以——”她顿了顿,“凭玉到底是死是活?”
谈文翡耸耸肩,道:“我真的不知道。”
又道:“不过他姐姐没着过急,我想不是很严重。”
郁蕙心同他无话再讲,抬腕看了眼手表,表盘上镶一圈钻,午时格外晃眼,她再拿手挡了挡,才看见时间,道:“你若是没别的话问我,我们应该走了。”
谈文翡却道:“我前阵子在香岛,顺手给你弟弟买了颜料,不知道是不是他常用的。都放在家里,改天带他来点一点。”
郁蕙心瞪他一眼:“自己送到郁公馆门口。”
“我想你说得对,我是该偶尔抽空关心身边人物。”
“没安好心。”
餐厅里冷盘上了两圈,正摆着热菜,一群人等他们来了才肯开饭。小莓面前的盘子里沾着几滴蜂蜜,必然是偷吃了一块桂花糯米藕——为看上去对称,偷吃的是两块。她朝郁蕙心心虚一笑。
席间大多是筷子打架的声响,小莓和郁蕙心偶尔说几句悄悄话,没有人光顾谈文翡。他们既然不在意冷清,麻霆君也管自己夹菜。
饭后管家提着礼品接待他们——老爷和麻乌金出远门了,否则招待得会更加周到。
麻霆君站在管家身旁,分发礼品时一个个点头过去。挨在郁蕙心这里,多与她客套几句。
小莓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后头上多了一个玫瑰色的蝴蝶结。郁蕙心看得奇怪,抛开麻霆君,问道:“哪来的发卡?”
小莓道:“刚才出去放茶杯,看见一位小姐。我想她好漂亮,一直看她,她要送给我的。”
麻霆君笑道:“应该是我妹妹秋棠,她喜欢买饰品。秋棠估计也很喜欢她,女孩和女孩玩得好。”
郁蕙心与小莓一起向他道了谢。谈笑时余光看见谈文翡在一旁吩咐手下,郁蕙心想起柴房前面他的神情,他有多么笃定!
她自知这话必然多嘴,却下了决心,道:“我想你在文翡手里买银行,卖茶叶,必当是为了金钱。当真只看重缘分,不看谈家多少资本?凭玉是他们家最有钱的,你先去他们家住下,后面的一切好商量。”
麻霆君自然不想答应,看郁蕙心实在真诚,也不想与她撕破脸,谁不爱钱!生财之道总是狭窄,郁蕙心早是见怪不怪了,为他指了一条最轻松也是最暴利的,他却是个新式的青年,要赚钱,多得是堂堂正正的法子;
两厢情愿的事情,有人要体面,拿爱情作糖衣,实际上两厢都不情愿。使人堕落的方式有一千种一万种,麻霆君自以为它们从不会与自己沾边,自己的堕落顶多是去枢城多花点钱买新式行当。没曾想到郁蕙心这般直截,话里话外喊他去平四爷的冤魂。
麻霆君也不想推辞得太敷衍,忽然腼腆笑了笑:“我不想瞒你。我心里有喜欢的人。”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吓得不轻,仿佛是另一个人霸占了他的嗓音,把他五脏六腑藏得秘密全翻了出来。他喜欢的是谁?
郁蕙心脸上讶异一阵,不肯相信他的话语,道:“你说有就是有?怕不是随便找个人搪塞我们。”
麻霆君姑且道:“真是有!”
要说谁?俞平?不是关心俞平初来乍到,不是担忧俞平起梦魇,是他心里真的有俞平?爱情是令人向往的,麻霆君承认自己对未来有期待,生活、身份,恋人,莫非他早早把自己预定了出去,他真的爱俞平?俞平爱的又是谁?
总归先在郁蕙心这里蒙混过关要紧——麻霆君下定决心,咳了咳壮胆,却还是支吾道:“他姓俞,也在枢城生活过。我不知道他什么心意,不好和你讲太多。”
郁蕙心笑道:“难怪说好的男子总是早早被人抢了去!等凭玉回来,我会把他劝好的,一定不会打扰你。”
麻霆君道:“不如我们交换号码,有事常联系,不劳烦你们大驾光临了。”
“以后要是添姝姐姐和颜青出糗,我也会偷偷代为转告的。”
郁蕙心笑着从皮包里摸出一只巴掌大的牛皮封笔记本,钢笔在上面转了转,撕下那页递给麻霆君,“我有两个号码。最近家人看我不顺心,我偷偷搬出去住外面的公寓。你要是想找我,优先打第一个。”
麻霆君也在她的本子上留下电话。眼见时候差不多,没有再在麻公馆留的道理,郁蕙心扭头叫过窗前的谈文翡,正是要走。
门口进来一位佣人,并不与郁蕙心打招呼,只对谈文翡说:“二爷,请留步。”
郁蕙心心里奇怪,看紧了身后的小莓。麻霆君走在他们边上,问道:“是二爷有什么东西落在家里了?”
“不是。”佣人道,“是我们这里有一位美男子,原先是贴身服侍富家少爷的,不太清白。可他长得是在太美,我想他是个宝物,特此请二爷品鉴一番。我家送的特产不上档次,二爷若是喜欢他,不妨当礼物带了回去。”
麻霆君脸色一变,急切道:“你说什么?”
佣人以为自己想得多全面,麻霆君即刻被喜悦冲昏了头脑,道:“五爷,正是那位俞……”
麻霆君打断道:“他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