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霆君顺水推舟想了想,郁蕙心必然是借与谈文翡的婚约才认识的谈凭玉。无奈颜青脸上神色过于激动,不像是普通人际交往,更像隐瞒什么桃色情谜。
俞平脸上神色也是暧昧不明,主动道:“颜少爷,你这么神通广大,一定知道不少内情。”
颜青笑道:“我当然知道不少。蕙心就是因为和谈凭玉熟悉过头,谈凭玉不敢往家里讲的,通通告诉了她。我算是和谈凭玉臭味相投,蕙心有时感到困惑,会来向我求助。”
俞平道:“既然是谈家的秘密,她怎么好分享给你?”
颜青道:“能说出来的都不是秘密。蕙心好像在为他张罗婚事,只要男的,一下子就想到了我。我多少给她介绍了几个我没有染指过的,都过不了她这一关。”
又叹气道:“不过她现在也放弃的差不多了,只叫我去打牌。”
俞平道:“颜少爷认识的必然是名流之辈,怎么她都看不上?”
“好像是谈凭玉心里有一位模范,可惜和他有缘无份。往后都是找类似的。蕙心是为了我们好,以免送去一堆不合心意的,叫谈四挑刺。”
颜青忽然道,“你们知道四爷的眼光是什么?都猜一猜。”
麻霆君不假思索道:“脸好看。”
颜青闭着眼睛,直摇头:“这是入场券,还用你多嘴?”
俞平道:“脾气好。”
颜青睁开一只眼:“有这种意思。”
麻霆君不耐烦道:“大晚上谁有心情陪你猜来猜去?快公开谜底,我又有些困了。”
颜青道:“猜一猜,很有趣味。”
麻霆君眼睛上面不悦地责备颜青,手上却是暗戳戳捞俞平的手腕,在俞平面前晃了几次,好不容易才得逞。道:“俞平,别和他猜谜语了,我送你回去。”
颜青才挡在他们前面:“不听我说完,不准走。”
俞平好心道:“颜少爷,我们都迫不及待等你揭晓啦。”
“热情,心眼少,像大型犬。”
此等标准实在荒谬,麻霆君听了吓得不轻,不料颜青蹭了过来,道,“霆君,我总觉得跟你差不多,要不要去碰碰运气?”
麻霆君触电般推开他:“说谁是狗,骂人也不能这样!”
颜青道:“既然这是谈四爷的标准,必然是褒奖。你听我的,改天我请摄影师给你拍张叫谈凭玉过目不忘的照片,保你风光大嫁进谈公馆。”
俞平再是毫无作为地杵在边上,实则光顾着看麻霆君的热闹,居然还知道要憋笑,肩膀耸得一下下戳耳朵。
麻霆君哪有心思搭理他,光是脸色煞白问颜青:“他不是死了吗?”
“他连根毫毛都不可能掉,怎么可能死了?否则蕙心只哭三天,又马上找我们打牌。”
颜青也笑他胆小,抢走壶里兜底的热牛奶,倒在自己杯子里,又对他保证着,“冥婚也可以的,我和蕙心想想办法,保你苟活在他们家。到时候记得分我们两杯羹。”
麻霆君把他杯子抢走:“提前和你说好,我要是能和谈四再见面,非要他鼻青脸肿。”
“说不定他就看中你这个,你们家有句话怎么讲?”
颜青笑道,“我们五爷——我们五爷什么来着?”
他讲到一半忘了词。边上的丫鬟犹豫道:“我们五爷年方二一,仪表堂堂,待字闺中,洁身自好。”
颜青点头谢过她,又道:“对,你去谈公馆面试一下。”
麻霆君气鼓鼓的。见蛊惑麻霆君不成,颜青调转目标:“小俞平,你想不想去碰碰运气?”
麻霆君才开了金口,道:“好了,怎么牵扯到他!”
颜青笑道:“要是是你不肯放他走,就说你不肯,怎么怨我?”
俞平拘谨道:“我想留在鹭镇,靠自己的本领生活。”
“他说得多好!”麻霆君帮腔道,“枢城就这么点不良风气,全被你学了来。”
说话时候,守门的丫鬟紧急来通报一声:“五爷,颜少爷,三奶奶要来了,你们赶紧散了!”
话音刚落,进来一个贵妇人,必然是麻三奶奶。先掂一阵热牛奶罐子,嘟囔片刻,再来揪颜青的耳朵,道:“你又要带坏我们霆君!”
颜青哎哟叫唤着,笑道:“哪是带坏,我是来商量生意的。”
他说罢看着詹老板。麻三奶奶常光顾布店,勉为其难摆笑脸,招呼了几句,再朝颜青道:“你要是良心好,叫霆君快点结婚了,省得我夜长梦多。”
颜青道:“姨娘你真是伤人的心。良人多难觅,我自己都没下落,怎么好拖霆君下水?”
“你啊!”三奶奶不知不觉提高音量,道,“要是也叫霆君带个小男孩回来,我饶不了你!”
会客厅里真有个陌生的小男孩在。三奶奶盯俞平很长一阵,仿佛视他为上辈子的仇人。麻霆君在一旁也发怵,忙道:“娘,他是布店的伙计。”
詹老板也道:“他是我们布店新来的长工。”
三奶奶冷笑一声,来拧麻霆君的耳朵,道:“别当我看不出来,你敢不敢告诉我,你有哪一刻没看他?”
颜青来打岔,往俞平脸上瞥一眼,笑道:“岂止是霆君,我也很喜欢他呢。”
“他是你的新男友?”
“目前不是。”
三奶奶道:“不管是不是,时间已经很晚了,再不休息,传出去不清不楚,太坏名声。”
三奶奶一手提着颜青,另一手提麻霆君,一边一个往楼上捉。然而不久后麻霆君回来了,说是来帮忙收拾的。会客厅早晚都打扫,一尘不染,他们没太铺张,把椅子搬回原位就算数了。
詹老板收回六百大洋,仍觉得不可思议,坐在一旁数钱,手指抖得哆哆嗦嗦,一时点不清楚,俞平便在一旁等他。
偏偏麻霆君也不走,和丫鬟没话找话。
俞平掷去一瞥——麻霆君也在找时机偷看他。这一瞥被他眼皮压抑着,力道格外重,足足把麻霆君的心剜下来了。
直到俞平同詹老板要出门,麻霆君才追上来。詹老板连忙与他推辞,他道:“前院修路,夜里看不清楚,怕摔跤。不如我带你们出去,也就一点路。”
说是麻五少爷,亲自送客倒不稀奇。俞平虽是通情达理,不免怀疑起他别有用心,倏地一笑。迈出前厅门槛,俞平停留几步,冷不丁在麻霆君耳边贴住了,道:
“嗳,我们是不是真的做不成朋友了?”
麻霆君不答。他嘴角一抹笑藏在夜色里,快步跟上了詹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