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眼瞥了李浩明一眼,庄寒渡打开病房门进去。
待到门扉合上,李浩明讨好地笑了笑,走到座椅边上,“来,先坐。”
危惜柳跟着坐下,也没有跟许久未见的人寒暄的心思,直入主题,“您想说什么?”
李浩明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几年没见,你最近怎么样?”
危惜柳看他,又看了眼手机时间,语气很礼貌,但内容并不如此,“我是来看望庄启阿姨的,让她等久了可不好,您想说什么直说就行。话家常之类的,就不必了吧。”
李浩明的笑容逐渐消失,脸皮耷拉下来。
他道:“那好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叔叔最近有点困难,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厚着脸皮找你——”
危惜柳:“要钱?”
“怎么能说是‘要钱’呢,”李浩明“呵呵”笑了两声,连忙反驳,“是‘借钱’!叔叔只要度过难关,只有一定还你,加倍还!”
见危惜柳没有说话,李浩明继续道:“利率多少,你报一个,叔叔保证一定还上!”
“那您要失望了。”危惜柳坐远了些,“我不借。”
李浩明怔愣片刻,下意识笑得更谄媚,声音也微弱许多,“算叔叔求……”
“不用求了,我不会借的。”
说罢,危惜柳干脆利落站起身,作势要离开,“我该进去了。”
“站住!”李浩明猛地一声大喝,“我们家之前好声好气待你,你就这样报答我吗?!”
话音落下,危惜柳站住,回身看他半晌,轻轻笑了。
“我这不是在报答吗,”他轻声说,“你害了你的家人,我不借钱,就是对他们的报答了吧?”
“报答?!”李浩明看起来有些恼羞成怒,声音高高扬起,“你以为庄寒渡真有他装出来的那么无辜吗?他也有赌啊!要不是我,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提前把钱拿走,他早就堕落了!”
危惜柳被他这句话钉在原地。在李浩明意料之中的眼神中,他转身,声音很轻,“什么时候的事?”
李浩明说了个时间,就在他生日前几个月。
庄寒渡当初一言不发离开的理由,似乎有一部分浮出了水面。
眼见危惜柳因为自己的一句话似乎放弃了离开,李浩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上前一步,作势要拉他,看样子还打算胡搅蛮缠。
正这时,病房门再次打开,庄寒渡走出来,反手关门。
庄寒渡第一眼便看到危惜柳有些阴沉的面色,再一看两人动作,他瞬间意识到面前两人的谈话并不顺利。
想也知道,李浩明不会放过向危惜柳借钱的机会的。
这种场景在他意料之中,庄寒渡上前,对上危惜柳的眼睛,“进去吗?”他轻声道,“妈妈想看看你。”
“……”沉默片刻,危惜柳浅笑,“好。”
他最后看了李浩明一眼,转身进入病房。
“你跟他说什么了?”庄寒渡一转之前的柔和,语气霎时冷硬起来。
李浩明和自己的儿子没什么话可说,他哼了一声,自顾自坐回椅子上,“怎么,你猜不到?”
庄寒渡深吸一口气,没继续这个话题,“你来干什么?”
“……”李浩明搓了搓自己的手,“来看看你妈妈。”
庄寒渡嘲讽,“你还有脸来?”
李浩明皱起眉头,勉强压下怒气,“我是她的丈夫,怎么不能来?”
他说:“我知道你恨我,但再怎么样,我也是你的父亲,她的合法伴侣。”
庄寒渡心中泛起一阵恶心。
他从来都这样,明明是自己犯了错,当妻子提起离婚,却总是倒打一耙,责怪她不与他同甘共苦,死皮赖脸不离婚,一拖便拖了好几年,他们却毫无办法。
李浩明的神色,庄寒渡也很熟悉,这场景在几年间已经上演了很多次,他再一次试图跟庄启道歉,让她原谅自己。
大概是在刘胜虎那里讨不到便宜,身后债务又逼得紧,迫不得已,便想从他们母子手上再榨点油水出来吧。
庄寒渡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往常,他要么极力阻止父母见面,与他大肆争吵,要么转头就走,但这一次,他做了个截然不同的决定。
他问:“你当真悔改了?”
李浩明一愣,忙不迭点头,“我保证,真的,我以后再也不碰赌博了!”
“可我们很难相信你。”庄寒渡接着道,“你的信誉已经清零,我们不敢再信任你了。”
李浩明对自己多次出尔反尔的事情心知肚明,闻言,话语一时卡住。
庄寒渡:“你跟刘胜虎是怎么回事?”
李浩明搓搓手,“是……互惠互利。”
“是么?”庄寒渡声音平静到冷漠的程度,“你本来已经远离我们,是他把你带回来,诱使你继续赌博,甚至欠下高利贷,连累我们母子——你们迫使妈妈签下欠条的视频,已经在网上曝光了,你知道吗?”
李浩明眼中闪过迷茫——这段时间他一直焦心于无底洞一般的欠款,压根没时间也没机会接触网上舆论。
“看到的人都在骂你。”庄寒渡冷眼看他。
李浩明忙不迭摇头,“不,不是,这些都是刘胜虎的主意,我不知道什么视频,那一定是他偷拍的!”
“这样啊。”庄寒渡点头,“但其他人不知道。我现在是明星,网上一群人盯着,如果让别人知道我原谅了你这个十恶不赦的父亲,我的人气会流失,也没法赚很多钱了。”
听闻,李浩明立刻急了——他们是一家人,如果儿子赚钱少了,不就是他的钱也少了吗?——“那,那怎么办?”
“想办法,把刘胜虎做的事情捅出去,让大家都知道。”庄寒渡说,“他做的坏事越多,越能证明你的无辜。”
李浩明浑浊的眼中闪过踌躇。
“只有你证明自己和刘胜虎以后都不会扯上关系,我和妈妈才能试着再次相信你。”庄寒渡略微提高声音,“不然,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又会瞒着我们赌博呢?”
忏悔的时候,李浩明总是诚意十足又信誓旦旦。当赌瘾上头,为了钱,他能无所不作,而当他想“改邪归正”时,赌博催化出的极端和疯狂也能促使他不计后果地“证明”自己的决心。
李浩明并没有考虑多久,为了尽快回归家庭,为了尽快拿到那笔能还赌债的救命钱,他立刻答应下来,并保证,一定会让庄寒渡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