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咪咪一见到肉骨头便什么气都消了,哼哧哼哧干着饭,时不时抬头望不远处的霜笛一眼,生怕他虎口夺食。
霜笛冷哼一声,心想他堂堂蛇君,还会稀罕一根狗骨头不成?他丢开了手中树杈,背着手往屋檐下走,走了三两步,他想起了什么,扭头朝柳逸直道:“你告诉岚孟一声,我有事出去一趟,也可能不回来了,让她好好养伤,泡不完那堆药材不能动用灵力。”
柳逸直心中窃喜,这个碍事的家伙终于要走了,面上自然不显,老老实实应承下来。
不一会儿,霜笛的身形便于虚空中消失了。
日上三竿,岚孟才从小飞楼走了出来,柳逸直放下手里的活,跑到她跟前将霜笛的话一字不差重复了一遍,岚孟揉了揉眼睛,冷冷哼了一声,嗤笑道:“果然不是真心来找我的,估计是去会哪个酒友了吧,不管他,我们去桐泉湖吧。”
柳逸直提议道:“我带你过去吧,不是不让你动用灵力吗?”
岚孟心道我好歹也是鸟,鸟扑腾翅膀飞翔是本能,何须动用灵力?可看着柳逸直亮晶晶的眼睛,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柳逸直得到了允许,心中雀跃不已,却也只是老实地伸手扣住她的肩膀,脚下生风,山野与树林飞快地从两人身侧划过,几息之后,隐匿了声息的两人已经站在了塔下。
百姓们牟足了劲干活,比以往更要卖力,汗水泼洒于地,吆喝声此起彼伏,岚孟和柳逸直从他们身侧走过,却无一人发现他们的踪迹。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愁眉苦脸地坐在一根木头上,他身上的官服灰扑扑的,沾染了许多灰尘,他眼下青黑明显,唇边冒出了许多短短的青茬,瞧着像是许久没睡过好觉了。他时而望着膝头的图纸,时而又抬头看看忙得热火朝天的百姓们,时不时叹一口气,似乎十分苦恼。
柳逸直转到了他背后,低头望着那张逐月塔图纸,朝岚孟道:“只是一份普通的图纸,照现在的进度,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估计还得要一个月时间。”
岚孟点了点头,这和昨日霜笛的猜测一致。
这时,另一个身着官服的青年提着茶壶和杯子跑了过来,扬声道:“展大人,来喝口茶吧!”
展恪将图纸放到一边,起身迎接青年,笑道:“有劳郭大人了。”
郭宇天“嗐”了一声,爽朗道:“你我也共事近一年了,还这么客气做什么!”
展恪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一杯又一杯,可见是渴极了,他用袖子擦了擦唇边的水渍,叹气道:“国师让工期缩短一半,我正愁该怎么和手底下的工匠们说呢。”
郭宇天大吃一惊:“又缩短?不是,他赶着投胎呢?”
展恪一惊,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然后谨慎地朝四周望了望,见没人注意到这边,才松开手,压低声音道:“郭大人,你小声点,也不怕被人听见。”
郭宇天啐了一口,低声怒骂道:“谁让那国师不干人事?他怎么不把我头砍了?也不瞧瞧自己提的什么要求,现在匠人们一天就睡两个时辰,我都怕他们干活干着干着从塔上掉下来,他大国师的命是命,我们这些黎明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
展恪叹气道:“国师大人有他自己的考量吧。”
郭宇天哼了一声,“陛下也是糊涂,非要大兴土木建这个劳什子逐月塔,塔建成了他就能飞上天去把月亮捞下来不成?”
展恪道:“我听说这两日陛下还是病得没来上朝?”
“可不是么。”郭宇天一向消息灵通,就算是待在深山老林里,他也对朝堂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
“陛下子嗣单薄,膝下只有一位年幼的公主,他若是病得无法上朝,就该由皇后殿下垂帘听政的,但是咱们陛下糊涂啊,把朝政大权交给国师了,现在朝堂就是他崖昱的一言堂,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据说逐月塔建成之日还要举行祭天仪式呢!”
“丁丞相没有上书进谏?”展恪问道。
“怎么没有?丁丞相率领半数官员向陛下进言,结果被轰出来了,每人打了三大板子,丁丞相都六十多了,据说差点下不来床。”
展恪面露哀戚:“丁老为国为民,陛下实在是不该啊。”
“现在朝廷乌烟瘴气的,都城里也不安生,百姓们都不敢大声说话,哪还有当年先皇在世时国泰民安的样子……”
郭宇天又絮絮叨叨说了些被皇帝听到可能要诛他九族的话,才抱着茶壶去干自己的活了,展恪也不再唉声叹气,收好图纸去监工,一直站在他们背后听墙角的岚孟和柳逸直也提步朝逐月塔走去,周围虽然没有其他修行者的气息,但阵法或许能感知到他们的存在,所以他们没有贸然进入塔中,只在外围观望。
在阵法方面岚孟就是个半吊子,所以她看了一眼,发觉自己若要看出什么门道来的话得十天八天以后,她就离开逐月塔去其他地方查看了,塔底阵法则完全交给柳逸直来处理。
一个时辰后,两人在桐泉湖对面汇合。湖面上倒映着开得热烈的雪柳花和奇形怪状的朵朵白云,清风徐来,平静的湖面荡漾起涟漪,雪柳花也泛起了一层层褶皱,如晕染开来的水墨画。
岚孟率先说出了自己的发现:“以逐月塔为中心,方圆十里以内,除了这些干活的百姓,没有其他活物,蛇鼠虫蚁也没有,估计是被强行驱逐了。看来做下这些事情的人也害怕被诸神注视,做得很隐秘。”
柳逸直则将他的画本子拿了出来,他粗略地绘制了塔底阵法的纹路,耐心讲解道:“此阵以紫微垣为中枢,太微垣布列四方,天市垣衍化周天,引天极三垣之力镇压人间龙气。一般来说星垣阵应在正中央放置九尺玄圭引动星气,现在换成了逐月塔,既可引气又是容器,待塔建成之后,众星列布,阴阳转置,龙脉中的龙气便能尽数转至塔内。”
他指了指对岸的逐月塔塔顶,“人可以直接站在塔顶吸纳龙气,但极大概率会因龙气过多导致爆体而亡,最稳妥的办法是放置一颗乾坤珠,锁住塔尖不让龙气外泄,同时吸纳塔中龙气,到时候拿走乾坤珠就可以了,只留下一个空塔,神不知鬼不觉。”
“如何阻止?”岚孟只关心一件事情。
“好问题。”柳逸直将手收了回来,食指抵在下巴上皱眉沉思,“若直接毁阵会造成龙气外泄,得想个办法才行。”
结果这一想就是一整天。
傍晚,岚孟按照霜笛的意思,在卧泉城最热闹的集市上溜达了一圈,等她踏着月色回到杳云居时,柳逸直还在书库里埋头苦读,仿佛入了忘我的境界,岚孟也就没管他,自顾自回到了小飞楼。
结果刚打开房门,她就听到了一阵疯狂的笑声,扭头一看,只见柳逸直从书库里跑了出来,手里高高举着一张白纸,上面乱七八糟画了一堆线条,他兴奋地展示给她看,“闫扶音!我想到办法了!哈哈哈!”
岚孟腹诽道,笑得像个傻子,她拉开房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