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男人干什么?没用的东西。”
柳逸直完全没想到是这样的理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总不能大言不惭地说“男人也不都是没用的东西,比如我就很有用”吧?
虽然他只是在反驳她话里的漏洞,可这话听起来很是奇怪,简直就像是在求爱一样……
为了避免说出惹人误会的话,柳逸直紧紧闭上了嘴。
话题到此结束。
两人很快便来到了朱衣巷。循着之前的记忆,岚孟带着柳逸直翻墙进了岁府的后宅,顺利来到了设有结界的院落,没有惊动任何人。
和那日有所不同的是,杏圆带着三个家丁守在了院落门口,谁在里面显而易见。
柳逸直把手放在结界上感受片刻,道:“若不想打草惊蛇,解开至少得花半个时辰。”
岚孟问:“那要是打草惊蛇呢?”
柳逸直答:“你用蛮力劈开,两三息时间就能打破这结界了,不过这里也可能会被夷为平地。”
岚孟皱眉嘀咕,真麻烦。
两人分头在结界周围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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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界中的院落灯火通明。
这个小院和岁弥的十分相像,温馨又雅致。墙角有棵老梅树,零星的花苞挂在枝头,树下有个圆形水缸。
一个男子坐在水缸不远处的高脚凳上,穿着一身靛蓝衣袍,清贵无双,遗世独立,仿佛与尘世喧嚣相隔离。他一只手托着腮,另一只手拿着一截梅树枝,绳子一头拴在梅树枝上,另一头垂入水缸里,像是在钓鱼。
裹得严严实实的岁弥坐在他旁边的藤椅上,手里捧着一碗鱼食,兴致勃勃地说着自己假扮观音时遇到的趣事。
岁弥自顾自讲了一会,身旁的男子也没有任何回应,他就像个好看的人偶,不会说话也不会动。
好像有一瓢冷水浇在心头,岁弥上扬的唇角缓缓放了下来,她的目光落在了墙角的梅树上。从她记事以来,这株梅树就一直被冷落在墙角,每年就开一两朵花,有时甚至一朵花也没有。
在她看来,身侧的男子就像是那株老梅树一样,奄奄一息,半死不活,只不过它是树,他是妖,一个扎根于土地,人把它栽在哪里,它就只能在哪里苟活度日,而另一个长着腿能跑会跳,还拥有无限的可能。
沉默良久,她终于鼓起勇气,扬起笑容道:“崝,等观音诞辰那天,我们一起去放河灯吧。等结束了,我就让爹爹放你离开。”
好看的人偶终于动了,他伸手扯了扯鱼线,声音如飞泉鸣玉般好听:“你能说服得了令尊吗?更何况,我走,你死。”
岁弥垂下头,盯着手中的鱼食,道:“爹会同意的。我,我们已经造了太多的业障……”
她抬起头,坚定道:“你应该得到自由。”
空气静默了很久。
崝点了点头:“可以。”
岁弥笑了,可她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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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外,柳逸直忽然扭头朝前院的方向看去,勾了勾唇:“或许不用打破结界,我们就能进到里面了。”
不多时,一个家丁急匆匆跑了进来,朝杏圆道:“快回禀大小姐,老爷回来了!”
杏圆面上一喜,继而一惊,连忙提着裙摆跑上前大力拍门,“小姐,小姐!老爷回来了!”
很快,岁弥慌慌张张推开门出来了,杏圆连忙把狐裘披风给她披上,主仆二人急匆匆朝前院赶去,而剩下的三个家丁则分别离开了。
岚孟和柳逸直隐去声息,大摇大摆跟在岁弥身后来到了前院回廊,一个风尘仆仆但温和儒雅的中年人站在那里,见到岁弥以后一脸担忧地迎了上去,“你这孩子,不是说了不用来迎接吗,等为父过去找你就是了。”
这就是岁府当家人,岁寒山。
岁弥扑到父亲怀里,撒娇道:“女儿想爹爹了。”
“乖女。”岁寒山轻轻拍了拍岁弥的背。
父女二人腻歪片刻才分开,岁寒山搀着岁弥的胳膊将她领到了正厅,一个身穿道袍的中年人坐在下方的椅子上。
岁寒山道:“王道长,让您久等了。”
岁弥看到王道长那一刻,脸上有惊惶一闪而过,她勉强挤出一分笑容,向王道长福了福身。
王道长点了点头道:“岁小姐不必多礼。”
“王道长,您看什么时候开始合适?”岁寒山问道。
王道长掐指一算,“今夜戌时正。”
“那就请道长在后院歇息片刻,我让下人给您准备饭食和热水。”
管家领着王道长下去了。
岁弥笑容僵硬:“爹,不是还有八天吗?怎么现在就请王道长过来了?”
岁寒山抿了抿唇,牵起岁弥冷冰冰的手,满脸严肃:“不要以为爹不知道,你身上这件衣服早就不中用了,为了你的身体着想,为父自然要早做打算。”
岁弥脸上的笑容越发僵硬,脸上的血色一下子便消失了,倏尔咳嗽起来,岁寒山连忙把手放在她的背上给她顺气,同时吩咐杏圆带大小姐回去。
杏圆个子不高,力气倒是不小,她稳稳把岁弥背了起来,步伐稳健地朝后院走去。
目送主仆二人离开以后,岁寒山也回了自己的屋子,正厅只剩下岚孟二人。
“那个王道长是什么情况?”柳逸直问道。
岚孟摇摇头:“不知道,以前也没听岁府的人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早就有来往了。”
“或许是和结界有关。不过这王道长才引灵境,结界不可能是他设下的。”
“待会不就知道了?”
柳逸直想起了什么,再问:“岁老爷说的‘衣服不中用’是怎么回事?”
岚孟再摇头:“不知道。”
柳逸直鄙夷:“你怎么什么也不知道,亏你之前还来打探过消息。”
“你不也没看出来岁弥身上的衣服有什么问题?”岚孟毫不客气地呛了回去。
柳逸直理直气壮道:“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一直盯着人家姑娘看吧?那和登徒子有什么区别!”
岚孟啧啧称奇:“哎哟哟,也不知道是谁挣开绳索来偷看人家洗澡,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我——”柳逸直语塞,眼神躲闪道:“那是意外,更何况那是你自己站起来的……”
岚孟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所以那时说‘什么也没看见’果然是谎话吧?”
柳逸直只觉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嗯嗯啊啊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夹着尾巴逃了。
此战大捷,岚孟心情大好,哼着歌儿,一蹦一跳朝岁弥的院子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