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轻轻地将丝帕从黛玉手中抽出，“多谢玉儿妹妹。”

“姐姐客气了。”黛玉盈盈道。此是回她先前那句妹妹，又说道：

“左右不缺银钱，我可出资将楼里增修为五楼，地一层制茶，平楼分双区接待衫袍之人，二层可隔屏供锦衣华服，三层可设雅间专司供与，顶层则延请此中长者共议储茶之道。”

此事三人均无异议，于是定下。

“至于货源——”探春望向两人，眉宇间是了然的神采炯然，“个中分寸需得适当，不必非求孤品极品，然必须重‘精、雅’二字，积累声名，以薛家的商路想必是不需担忧的。”

宝钗颔首允是，不曾说她令华茂、双兰开辟河路，欲自供货源一事。

探春见二人都无异疑，继续道：“当务之急，乃是寻求庇护，再造声势。”

“京中不比别处，各处贵人的产业中也有茶楼，若是贸然与虎豹夺食，徒有盛名，届时便若稚子抱金于市，只怕肉骨俱无。”

这倒是宝钗未曾想到的，薛家乃是金陵一霸，先前宝钗横空一脚将生意倒腾得浩浩荡荡，原是众人见巨贾头子都不曾表态，谁也不想第一个去试探背后隐藏的势力，眼见华茂小子做大，只恨为时已晚无可奈何。

如今京都表面和祥，实际经商手段层出不穷，阴谋诡计难防，最有效的便是依附于显贵，一力破万法。

经探春提醒，两人已意识到个中厉害，目光对视，不由庆幸邀探春入局，园中姊妹中唯有三丫头是最有手段与远见的，又瞧着凤姐姐打理内外事宜，耳濡目染之下，对京都的了解竟更胜两人一筹。

探春将听闻的几件底下事一一讲来分析，三人俱是世间少有的聪慧人，明白茶楼兴旺之道易，生存立足者难。倘若当真大张旗鼓行先前之道，须得借势方可。

审时度势，顺势而为。

如此似乎还是离不开家族荫庇。察觉到宝钗情绪消沉，黛玉隐着担忧爱怜的目光悄悄投在宝钗处。宝钗悄悄把玩揉捏着黛玉柔腻的手指，她本就不是会困于俗境的人，不消片刻就已想开，只是手上并未就此规矩，反而趁着探春不觉、黛玉怜爱放纵，在隐秘处肆意缠上手中暖玉，霸道地分开指节紧紧相扣。

薛家往上也出过人物，只是慈父亡故，不曾在京留有几分余势，这条路怕是不好走。

如此便少不得借贾、王两府的势。

探春庶女出身，又是尚未婚姻的闺阁少女，虽有见识，却少不得为形势掣肘，虽有见识，一时间竟无人可信。

形势似乎胶着了，三人一时间竟无法可得，只好先暗中修缮茶楼，待有了法子再谋开业一事。

回到园中。

黛玉与宝钗凑在一起漫步，好好的少女却不顾仪态，时不时左踱一下去细看园中花草的新芽，又不经意地右靠着去看宝钗衣物上的花样。

一缕乌发从宝钗面前拂过，惹得宝钗面上微痒，指尖一颤，握而为拳，只想抓住那缕张牙舞爪的发丝，束在锦袋里，好教它安安分分的。

或许为黛儿梳妆时，可再偷藏一缕。

宝钗为这突如其来的灵机微微赧然，只在指节处留下一个小小月牙，作为罪证，可惜无人觉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