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苑语气似是回忆:“不错,是有二十五岁,并非妇道人家,而是街头一店的伙计。”
她心中了然:“此人是我一远亲妹妹的女儿,早年间犯了些事被流放,此事是皇上的心结,因此我未敢求情。”
“还请小师傅告知这女子,我那妹妹早已死去,让她切莫再去做无用功,还是找个好人家,安稳一生吧。”
这话,若是他人之事,她不会细思话里的意思;可此人便是自己,她站在自己母亲身前,却相认不得,她所说之话听在耳朵里,却传进心里,像一把利剑,戳的人心脏闷痛。
沈苑眼底闪过泪意,很快便被掩饰掉,眼睛酸涩得很,她微微一点头:“如此,我只能替她寻一户好人家。”
丹桂语气恭敬:“多谢小师傅了,见此木佩,小师傅可是太虚宗时长老的首席弟子沈苑?”
“正是在下。”
丹麦语气愈发恭敬,带了几分恳求的意味:“是这样的,小师傅,我儿不知怎的,身上充满了晦气,实在无法了,才来寻求太虚宗的帮助。”
沈苑心中更加酸涩,眼角撑的有些疼痛,嗓子好像被棉花塞住,哽得更加厉害,但她不能表现出来。
她稳住心神和面子:“适才,我已注意到令郎的情况,此事并不难,无需我师父出马。明日你们带好交易之物,上山报我名讳,自会有人领你们来见我。”
丹桂的话语里充满了开心和安心:“多谢小师傅。”
沈苑几乎落荒而逃,但是她还是在最后一刻维持住了体面:“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
她步伐虚浮地从二楼窗户翻出。
俞溪心里一紧,目光饱含深意地看了眼因儿子有救而高兴的丹桂,也翻窗追了上去。
沈苑面色恍惚,在天上漫无目的地飘着。
原来她的存在只有这个娘知道,她在丹桂心里是早已死去的存在、是丹桂的心结,她这些年做的在丹桂眼中是无用功。
她以为会看见丹桂愧疚的神色,可那脸色上除了对自己存在的惊讶和对沈闵的担心,其余再找不出。
二十五年,无人知道她的存在。
怕是从未有人寻过她,她一早便知道了,只是想听丹桂亲口说罢了。万一她今夜后就要有真正爱她的人呢?万一他们寻找过她呢?
可是什么都没有,这才叫她死心。
她多想像文灵那样,陪在其父亲身边;又多想像施雨芷那样,可以有底气撒娇;可她这些年除却时屿简首席弟子的身份,什么都没有。
这一代她是第三个弟子,晏朗二百年前从外门进入内门,经常去外门授课、外出任务,相处时日短暂;进宗也差不多二百年的纪宥安是大家子弟,做事很有底气,与她恰恰相反,她不敢待在他身边;文灵乃季老亲女儿,出生时她才三岁,亲眼瞧见整个山都挂满了红灯笼,这场景是她童年里最深的印记,文灵是整个宗门唯一一个长老之女。
她羡慕文灵被季老偏爱、被长老爱护;也羡慕纪宥安有底气;有时也会羡慕作为大弟子的晏朗得掌门重用,因为这些她从未拥有过。
时屿简名声大,她常常跟在身边看他救助他人,可他们独处的时间甚少。
她最喜欢时屿简给她传授知识的时候,那一刻她才有被重视的感觉,所以她愈发在医术上下功夫,终于不少人也知道了沈苑的存在。
可终归不一样。
沈苑受不了这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躲在墙角,双手环膝,头深深低着,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溢出眼眶。
许是怕被人看到这一幕,她拼命压制着呼吸声,哭得格外小声。
俞溪紧赶慢赶终于追上了,她静静待在房檐上等她情绪平复。
她隐藏了自己的存在,若非俞溪紧跟着她,恐怕也找不到她,听她如小猫般细微的声音,心里划过感同身受和对此事的复杂心情。
【你为何不制止丹桂?】
“这些她终究要知道,顺其自然便是最好的时刻,她内心早已压制不住,想要知道一切,哪怕让她难受,沈苑比你想的要固执。”
她要强,从来不和其他人说此事,看起来无坚不摧。
可实际上,她只是怕再被抛弃,所以她不敢把情感多加于任何一人,她只想慢慢消化。
【这不该她来承受。】
“没有什么该不该,这就是因果,丹桂的因,沈苑的果,一切早已注定,她会为此伤心。”
系统沉默。
俞溪看着巷子处处昏暗,这是沈苑与某鬼修第一次相遇的地方:“让她好好把那些情绪放出来,总比压在心里强。那鬼修何时来?”
【来了。】
墙角处一抹阴影缓慢的流动,最后在沈苑不远处,慢慢凝聚成形。
一身着黑袍的男子,面容妖艳,嘴唇红如血,修长惨白的手捂住心脏处。
“鬼修有心脏?”
【没有,那是他的晶体受损。】
他跌跌撞撞跑向沈苑的方向,她听到动静,猛地抬起头:“谁!”
鬼修惨淡一笑:“抱歉,有人在追杀我,可不可以……”
俞溪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又往前翻滚一圈,手捂住心口处,面色痛苦,另一手颤颤巍巍指向那鬼修,眼中夹杂着翻江倒海的愤怒。
鬼修被这人吓了一跳,又见她表情十分愤怒,实在是不解。
沈苑一眼认出俞溪,没顾得上回鬼修的话,立刻上前扶住她。
“小师叔?怎么了?他伤的你?”
沈苑狠厉的目光射向那鬼修,语气里满是怒意:“你敢伤小师叔。”
鬼修一脸懵,根本不认识这个掉下来的人,又听面前少女怒意满满的声音更懵了:“?我不认识她啊?”
不啊,什么人啊!和鬼修搞碰瓷?!
俞溪闻言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小苑,他居然……”
沈苑皱眉,对这个“出手伤人”的鬼修更是不满,语气更是透着狠厉:“狡辩!”
她袖中银针射出,速度之快,令人躲闪不及,若非鬼修最适于阴影,他怕是要被扎成刺猬了。
一个医修居然也这么强,太虚宗果然不是人待的地方。
鬼修一脸懵地逃了。
这些太虚宗修士有病吧!他容易吗他,好不容易碰到太虚宗的医修,想要讨点医药,有什么错?
结果被碰瓷,差点被打成刺猬。
系统沉默:【……】
沈苑面色担心地把起俞溪的脉,和平日一样,心脏受损严重,其他并无受伤。
她松了口气:“小师叔,莫怕。”
俞溪靠在沈苑的怀里,感受着女子柔软的身躯,暗自感叹。
沈苑伸手就要将她抱起来,俞溪连忙拉着她手:“那人实在可恶。无事,扶我一下便好,叫外人看我这小师叔被师侄抱在怀里,像什么话。”
沈苑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俞溪脑子一转,给那鬼修安上莫须有的罪:“他想轻薄我,奈何我实力高深,所以给了他一掌,便追着他来到你这里了。谁知弄得我情绪激动、心口犯痛,便摔了下来。”
沈苑听到“轻薄”二字,眉头皱得更紧了:“此人实在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