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溪很开心,连茶水有些涩口也没嫌弃。
一路左右摇摆地回到桃灵峰上,就看见裴序之背着剑,正立在一棵桃树下,头微微上扬,目光看着某处。
他衣襟发丝都挟着清寒剑气,阳光射在树叶上,让他身上仿佛有一层浅浅光晕,他站得极静,瞳仁如一滩平静的湖水,眉眼温和多情,周身却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看不出喜怒。
他看人目光很轻,并不把人看进眼里、心里。
平常对话时,甚至不知道他到底在看对方,还是在看盯着某处发呆。
娄旬酷爱桃花,所以回峰的必经之路便是这片桃林,穿过桃林便是娄旬的住所,往后是她的、裴序之的。
俞溪走向前,脚步在裴序之身前停下,她问:“师兄,你辟谷了吗?”
裴序之低头看她,目光恰好落在她脑袋上的小旋和白嫩的耳朵上,回她:“辟谷了,可是饿了?”
她变白后,五官更加清晰了,尤其是那双眼睛,又大又圆,与昨日见到的好似不是一个人,但在他看来只有肤色之差。
“今日季老做烤羊排,我待会换身衣服便要去吃饭了。”
裴序之白日被姜青崖和宿弦拉去,先是以剑术切磋了一顿,与姜青崖险胜,与宿弦打平,约了下次再战。
姜青崖嫉妒,分明比他们少修炼三百年,可在剑术上却能与他们持平。
宿弦面色平静,虽然他主攻剑术,但他最擅长的是刀法,只不过剑修很帅,他比较喜欢耍帅。
两人在聊天,裴序之擦剑,安静待在旁边。
姜青崖又想起前段时间俞溪十五日筑基,便与他聊起了她。
他刚回来与她接触不多,可她是自己的同门师妹,总归与旁人不同,自幼无双亲,他更应担起作为师兄的责任来。
娄旬亦让他照顾好师妹,师妹身子骨脆弱又时时犯痛。师父因临界飞升,无法在外照顾,这个责任也自然落到他身上了。
“我与你同去。”
二人顺着桃林的小路缓步向着住处而去,夕阳呈现红色划过桃叶,斜斜、虚虚地映在一黑一白的身影上,拖出两道交叠的阴影。
……
俞溪推开院门,才发现院中站了不少人,脚步一顿。
裴序之跟着停下,目光划过这群人,眉头轻轻皱起来。
外门几个弟子放下手中灵草,先是拱手行礼,才道:“裴师叔,俞小师叔。我等奉掌门之命来小师叔这里种些草药,小师叔可还记得?”
俞溪这才想起来,昨天陶知春和她说近日有外门弟子来种聚灵草,想来就是这几人。
她点点头:“辛苦你们了。”
察觉到一道紧随的目光,俞溪往前走的身形一顿,转头看去,对上一亮晶晶的眼睛:“……”
她已经开始出名了?
眼睛的主人是个看起来很可爱的少年,脸上还沾了些土,见她看来,又对她笑了笑。
俞溪抿了抿唇,礼貌笑了笑,和裴序之一同进了门。
她进了内室换身衣裳,留裴序之立在长桌前,手指轻轻摊开一张被风吹翻的宣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狗爬字。
他手一滞,默默将宣纸盖回去。
连背上的银月剑也轻微地颤动着,估计是被这丑字整笑了。
又看向其他地方,墙壁上挂着一张画像,看手法估计也是出自这间屋子的主人,很简笔、难辨人形。
裴序之看到画像上那人的头顶一黑色小鼓包,一根带着花的树枝插进包中,才认出来这是俞溪本人。
银月剑抖得更厉害了。
裴序之:“……”
师妹倒是……好品味。
他闭了闭双眼,转身坐在长桌前,沾着未干的墨,摊开一张未用过的宣纸,骨节分明的手像游龙般划过泛黄的宣纸,一点一顿、一拖一扯,一人形浮现在纸上。
笔简单地划过身躯和头发,便显现出一少女的模样。
在头发上点缀几朵桃花和一根简单的簪子,又在腰间画上一木佩。
最后停在脸上,裴序之目光认真地想着她今日的样貌,尽力将脸画得最完整。
俞溪换衣服出来后,便看到这样的场景:少年冷白的手指与漆黑的笔杆形成巨大的反差,他认真地动笔,连窗前花盆上飘来几只蝴蝶都未察觉,像是融进了自己的世界。
俞溪轻手轻脚地来到裴序之身后,目光看向他所作的画,人像已经画完。
他在旁边题字:既姽婳于幽静兮,又婆娑乎人间。
待他写完,才发觉身后已有来人。
俞溪面色复杂,语气也难以分辨是好是坏:“师兄,你不会是嫌我画得丑吧?”
裴序之将画像放置窗前,施了灵法,脑中飞速运转:“我只是觉得,应当将你真正的模样画出来。”
俞溪满意,她也觉得裴序之画的更像她。
系统:【……】
宿主是狗派简笔画出生吗?还有,这两个有什么可比性吗?
俞溪要他在眉心点上一红点,裴序之照做,但有些疑惑:“为何?”
“因为我喜欢。”俞溪看着画像上真正属于她的模样,道:“我应该去点个痣,不知道这有没有……”
话还未说话,她又道:“好饿好饿,师兄,走吧。”
他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她扯住衣袖,拽了出去。
院内,外门弟子看着两道身影离去,一弟子道:“裴师叔如今何种修为?”
“不清楚,外界都传已到炼虚。”
“真是两个魔鬼,对了,还得给窗户前种一排。”
不久前与俞溪对视的弟子,先一步道:“我来吧。”
“好啊,辞冬,那交给你了。”
那叫辞冬的少年,捧着一堆灵草,仔仔细细地将其种在窗下,一张宣纸出现在眼前,上面的笔墨还未干。
他手中动作停下,轻轻搭在纸边,想要拿起,却被一阵寒气逼退。
他眸光一暗,放下手,继续种聚灵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