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然心神一凛,定然是因容中胜之事而来。
他已亏欠江兄太多,此次万不可再将他牵扯进来。
这么想着,张居然回头正要让江英躲起来,却见对方早已不见了踪影,“今……”他的话便跟着他整个人一同愣住了。
奇怪,这么一个大活人,刚刚还在他旁边同他说话,怎么突然就没影儿了,要不是停留在他手臂之上的温暖触感,他便要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
就在他疑惑间,忽然从他住处传出一道声音,“张兄,我实在惧怕朝中之人,便就不露面了。”
江英心道,如今可还不是暴露身份的时机。
张居然闻声望去,见自己住的房间,房门开了一条细小且不易察觉的缝隙,便知今安兄定是躲在其中了。
他放下心来,整理了下洗的发白的衣衫,坦然面向前方。
他相信大梁朝的官员绝不会是那般趋炎附势,纵容权贵为所欲为的无能之人。
“大人,这便是您要找的人。”引路的人说罢,麻溜地便退下了,显然是避之不及。
毕竟大理寺出现的地方就没有好事,这是大家的共识。
院子里很快只剩下二人。
张居然与周正大眼瞪小眼。
一阵风刮过,一片不知道从哪来的枯萎的叶子“吧唧”一下粘在周正的额头上。
周正随手抹去,问道,“你便是张居然?”
不愧是大人强调过受安王嘱托过的人,寻常人见了大理寺之人,哪个不是被吓得屁滚尿流,而眼前之人,不卑不亢,风骨天成。
果是能入得了安王之眼的人。
张居然在看到对方只身一人前来,便知道对方定然不是来抓他的,大梁的官员果然不曾令他失望,同他心中所向往的那般,刚正不阿,他越发坚定了心中入朝为官的信念。
“大人,”张居然作揖道,“草民正是。”
周正想到此人背后的那层关系,便也不似从前那般端着了,非常罕见地托了托对方,笑道,“不必行礼。”
“我来是想告诉你,待你伤势恢复后,需得去大理寺受审,”周正道,“你当知道是何事吧?”
张居然眉头微皱,看来这件事情并没有表面上那般简单,他应道,“草民晓得了。”
周正见他如此识相,便也不再多说,随后嘱咐了句什么,便离开了。
张居然身子骨不便,周正便拦着没让他相送。
他就这么看着周正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此事没这么容易结束,幸好今安提前躲了起来。
他在心中这般庆幸着。
想必今安定是担心了,他得赶紧回房告诉今安,令他宽心。
张居然正欲转身,却在抬眸间看到今安兄此刻正站在他身旁,一双漂亮的双眸正凝视着周正消失的方向。
他下意识被吓了一跳,“今安?”
他何时又出现在这里的?
怎的跟猫儿一样,走路没有半点声音呢?
江英听得声音,收回视线落在张居然身上,退后半步,“抱歉,吓到张兄了。”
“无妨无妨,”张居然连连摆手,“是我方才想事情过于认真了。”
江英也不再纠结,正色道,“居然,那人可有为难于你?”
“并未,”张居然说,“今安无需替我担心。”
江英虽心知肚明,面上却依旧装得毫无破绽,“那便好。”
“对了,”江英不知从何处掏出来一个包袱,一边递给张居然,一边道,“我看居然你衣物尚缺,便买了一些给你。”
张居然先是愣了一下,罕见得没有推辞,径直接了过来,“如此,便多些今安了。”他如今欠今安太多,也不差这些了,若是推辞倒显得他忸怩了。
见他收下,江英道,“张兄好生休养,我便告辞了。”
“这便要走么?”张居然眼中流露出些许失落,“我还未曾招待于你?”
“不要在乎这些繁文缛节,我见你恢复这般,此行目的便已达到。”江英道,“你且好好养伤,日后我再来看你。”
江英说着拍了拍张居然得肩膀,便步履从容地离开了。
张居然攥着手里的衣物,盯着江英的背影,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江英出了济生馆,慢悠悠地踱着步子往回走,看着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街道,面上不自觉溢出笑意。
可笑着笑着,她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睫毛遮住的眼底闪过一丝夹杂野心勃勃的残忍,却在一瞬消失了,仿佛只是一道错觉。
“糖葫芦,卖糖葫芦嘞,新鲜的糖葫芦哎~”
叫卖的小贩擦身而过,江英停下脚步,转身道,“来两串。”
“好嘞!”小贩麻溜地收了钱,包好两串糖葫芦递给江英,“客官有眼光,我这糖葫芦可是京都最好的呢。”
江英当然不会信他的鬼话,拿了糖葫芦就朝着安王府的方向走去。
回到府中,她并未直接回自己的院子,而是穿过假山石水,去了甘杳杳的住处。
这丫头是个有志气的,她虽不后悔自己设计杀了她的父亲,但终究是她让她没了家,多少心中有些愧疚罢了。
希望她日后跟着长公主,能施展所长,不再拘泥于此。
甘杳杳为了让自己不再沉溺于伤心往事,在读完若干本经商策论后,便向林菀借了银钱,用来开了个小铺子。
她确实是有经商天赋的,铺子非但没有倒闭,且还按照她预想中的计划进行着,甚至比她想的赚得还要多。
她已将一半的银钱还给了林莞,余下一半再过些时日,便可一并还清。
此刻她正在房中看账本,嘴角噙着一抹微笑,看得出来心情很不错。
整个人的气场与从前亦截然不同了,多了些张扬的自信与开朗。
甚至比起她父亲还在世时,还要更加明媚有魄力。
江英在堂内坐下,对着旁边的侍从吩咐道,“给杳姑娘说我来了,若是她不来见我……”
“你便说,我自去寻她。”
侍从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