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招月停下来。
四人组聚集。
「别管神不神的了。」又甩掉那些怪力乱神念头。
「如果那些攻击打不到她,她应该能做到靠近那个巨人?」海陆看出很多不对劲。
「神存在。往往不能轻易影响世界。不可见的存在形式受宇宙规则制约,既能让整个世界变好,也能让世界毁灭。」这是又实时复述宇宙的话。
「她不敢。也许她失败过。」海陆不再纠结,继续想办法。
「过去的我身上带毒。和宇宙签下协议后毒素转变为能量交给宇宙。如果能给我一些毒素,机器会以我为目标……」
「「不行!」」表达反对的是又和燕招月,海陆没说话。
迟眠被堵得不知说什么好,实在没有办法,她只能继续不知所措。
「宇宙,如果迷宫投射者本人在迷宫内死掉。」
【迷宫投射失败,竹篮打水一场空。】
「谁问你这个了?迟眠会怎样?!」
【灵魂损伤,不痛快几天。不能怎样。】
好你个宇宙。等会再算账。
「过去机器人是怎么废弃不用?」又直接问。
「在数据库中,有终止代码。但数据太多了,不是人力能找到。」
「人办不到?」
「只能机器检索才能办到。」
人办不到,是吧。
「这样撑着不是办法。宇宙,你也不想一直被消耗能量,之前我们说好了,一个月工资分期付款。」又叫住装死的宇宙。
【……】
【灵魂损伤。】
「不,不是灵魂,只是意识容纳太多信息会不舒服。」又对宇宙说,「攻击我意识的东西见多了,你也算一个。」
【好吧。我借给你力量,你用眼睛去找。】
信息海洋。
又想,她变成了鱼。
她就是一条鱼。
在砧板上游泳,她的血沿着刀刃跳舞,流淌进砧板经年日久缝隙。
她要操纵那些流淌出去的血液在伤害她的事物上起舞,每一次认知到自己在受伤,都是一次重新伤害。
她的鱼鳞变成干涸褶皱,在再也挤不出一块水的身体表面禁锢她,禁锢,压缩,突破,伸展。
反复拉扯。
她绷紧了。
展开。
她越来越松弛,
无法复原。
她的意识。
一次次,
一次次,她夺回它。
她的意识是她的皮。
被从脑海剥离,她流血,那张皮每次都薄得破裂,她重新命令它们再次拉伸自己,破损边缘拼命挤出更多面积,连接,修复。
她夺回了。
意识。
信息海洋消失不见。
意识回归时,又已经对着喇叭反复念诵那串代码。
「余愿!这是终止代码!」
「收到!!!」
接下来,一切事和又再无关。
她闭着眼,听燕招月小声简短汇报战况。
「找到位置了。」
啊,挂在机器人身上那两人原来是在找接口。
「方盒子插上去了!」
余愿制作出外接机器传输终止代码。
「大块头停下了!」
噪音停止。
「宇宙,你想说什么。不要期期艾艾。」这种大脑内部麻麻约约的感觉,很糟糕,在意识被攻击后更加难以忍受。
【我看见了死亡。】宇宙说。
「呵。恭喜。」又挤出点力气嘲讽。
宇宙再不说话,脑袋终于安静下来。
「我们安静一会,她需要休息。」这是燕招月。
「至少让我把情况解释一遍?」这是余愿。
「你先说。」又想快点理清是怎么回事。
「那我长话短说,」余愿看出又不舒服,「雪崩之后我乘另一条路线来到这,这摆着个武器,武器里面一般有制作信号追踪器零件,不知怎么它活了,就是你们看见这样。」
「……」又的意识。
动了动。
余愿……
或许是因为。
她没有把迟眠是迷宫投射者说出口。
所以,在好奇吧。想要探索。本就是……
「余愿,你身处故事世界时,感觉怎样?」又挤出一丝力气问。
「身处那个世界,当然很好。」余愿说,「那是一个我最熟悉的世界。世界中每个事物,由我亲手打造,我了解它的一切,构成世界的每个分子,全部是,我自己的秘密。」
「像仙境一样……我知道了。」又说,「我休息一会,你们随意,不必管我。」正好她的衣服很厚,躺在地上也不会冷。
「怎么可能不管啦。」燕招月抬起她的头,往下面塞个软软枕头。
「我这有帐篷。」又听见余愿的大背包里面叮叮咚咚。
接着,她被放进帐篷,世界随着风不再吹拂脸颊安静起来。
思绪渐渐放缓,开始能够凝聚。
不该出现的草莓。不该活过来的机器人。
能够创造,改写,干涉宇宙规则。
宇宙一直在找的那个东西。
就在,她身边。
「呵……死亡么。」又闭着眼,嘲笑。
她在嘲笑宇宙吗?
谁知道。
宇宙看见的死亡,是谁的。
是真,还是假?
宇宙连眼睛都没有,谁知道,它怎么能看到?
又睡着了。
筋疲力竭。
梦中,宇宙好像问了她什么。
「想让我感兴趣,你得是黑发黑眼短发美少女才行,得比我小,有一双下垂眼,看起来很好欺负。」
反正是梦。随便回答了。
相比之下,相比曾经又做过的那些,暗红色流淌,刺痛神经的梦。这个梦只是黑暗,但……还算温和。
又身边,好像有什么在。
她在黑暗中,看见了星星。
星星一闪一闪。
盯着看。
才发现那是柠檬。
唉……
柠檬。
柠檬。
宇宙说稳定剂对她失效。
是因为——
「一直在讲同一个故事的人,好像被困在她所创造世界里。」
「所以她尝试创造新的东西。可是她的读者们——对新故事不买账。」
只是因为这些罢了。
相遇。分离。
仅此而已。因为她总是不能把每件事做到最好,害余愿差点死了。
【为什么,据我所知,你们,是善变的。】
宇宙的声音很远。
于是,又的声音好像也变得很远,像从天际传来。
「人有时候很善变,那是因为善变会给人带来好处。但是面对陌生,甚至是有危险的东西,人会有所感知,不愿尝试。」
【阅读故事,还会有危险?】
「当然,思维具有感染性。你该不会以为,自己不会被感染?」
【……是的。我从根源上无法理解。我与你们并不同源。】
「呵……你可太傲慢了一点,宇宙。」
【……傲慢没在。不在这里。】
又没听懂。不过她也不在乎。自顾自说,
「这就是她为什么不愿意再讲述那个故事。」
「权衡之下,她离开那个世界。」并非又向宇宙这么评价余愿。
「宇宙,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同类愿意来到这里吗?」
「同类们和我一样,都在找各自的答案。可能是关于人生,关于失败,关于所有难以达成的愿望,与其相信自己,她们更愿意相信外物,因为知道再也无法依靠自身。所以不得不相信你。真的相信自己的人,不会来到宇宙。」
而是,这些全部是事实。这些事实组成了宇宙。
【无法理解。】
又就像没听见,碎碎念般。
「你知道吗?意识不到参差,其实是件很温柔的事。」
「人呢,就是这样的存在,一旦发现世界与自己之间存在的参差过大,就会难以接受。无法接受世界的人,只有一个下场。」
【什么?】宇宙问。
「选择永远重逢。」
「永远,与自己重逢。」
【……】
「曾经我也这样想。我想永远遇见自己。不论世界是哪里的世界,不论我在哪。只要我能够一直与自己相遇,只要我永远是自己,那么在哪里都好,一个地方与另一个地方其实并没有多少不同,在哪里都要活着。」
这是梦中迟眠对又说过的话。
「不过你是不会理解的。」又仿佛是叹息,「你是,不会理解的……」
【理解不会为我带来能量。】
「她会投射她的迷宫吗?」意识即将坠入更深处,又问宇宙。
【或许有一天。】宇宙的声音越来越远。
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