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府。
座上朱红霓裳芙蕖手,蓝雀翎羽拂鹦喙。
萧玉瑶的杏仁眼直勾勾盯着笼中鸟,流转粉樱甲浮笑出来逗她:“阿佩,你说的事我倒是不好办。”
徐佩缨坐着挪近说:“瑶瑶,你是大梁的长公主,这事也不是什么乱臣贼子叛国。古往今来那位置自是能者居之,你弟弟当上了,你就是最尊贵的皇室之女。”
萧玉瑶掩帕轻笑两声,转来就轻打她,无所谓道:“我本就是最尊贵的长公主,只不过还有人在我头上,无论如何都碍不着我的。”
“瑶瑶—!”徐佩缨不解气地坐着挥袖。
“好了好了,我逗你呢。”萧玉瑶附耳说:“你说的事我们早在谋划了,你别担心。”
“那为何不告诉我?”
萧玉瑶无奈说:“你啊…有些脾气不好,我弟弟这是让你找我好好叙叙旧呢,什么都别担心。安心做你的南郡王妃,等着一飞冲天做凤凰吧。”
内室服侍的人早已退避,二人便如此敞开心扉,谋论着——轻言谋逆的‘大事’。
“既如此后备充足,要是我们真起兵,就不怕兵力不够?”徐佩缨问。
萧玉瑶捻着甲面,悠然自得说:“不用起兵,只需让别人登上皇位,后来个禅让不就行了?”
“萧启明?”徐佩缨扭眉说。
萧玉瑶逗鸟笑语:“正是,我的六弟本来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子啊——”
“接他人之手,正自己之名不好吗?”萧玉瑶忽吹翎羽,挪揄看她。
拂鼻而过,那翎羽逗得人与鸟齐乐。
“是等谁去?谢观舒?”
徐佩缨细言:“我看不妥,谢观舒在南郡养伤那两年,差点把我们那边的钱路子都翻出来了,还是抵了我二叔父下几个小官出来,才得以平息。此人身怀正义,太过清明,若不是身有战功,谢氏独留他一个能干的,怕早功高盖主消弭了。”
萧玉瑶叹口气说:“孤臣总比乱臣好,可孤臣心向那个主,倒不一定了。先等等,等他们闹起来,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阿佩你就是急性子,什么东西都不能一蹴而就的,我们就耐心等时机。三月三还有春日宴呢。”
二人对视会心一笑,徐佩缨说:“抛砖引玉,铺就成网?”
萧玉瑶手执巧玉脸庞,敲打手指说:“我记得你母亲家蔡氏不是有个失散多年,近两年才找回来的小娘子吗?我未见其女,却闻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吟诗作赋也不在话下,倒在外面也是富贵人家养的,明珠蒙尘终归来,我们给她寻个好去处。”
徐佩缨已明其意,便说:“好啊瑶瑶,我不日启程去盱眙郡将人带来,我们一同迎春。”
萧玉瑶斟酒,与她对饮说:“正是这个理。大事他们男人斗去,我们赏花品茗,顺带绘绘春景。”
“好。”
“不过可不要跟我弟弟闹什么不愉快了。”
“哪有—我一直好好的很守规矩。”
萧玉瑶见她懊恼羞涩掩手,便说会撮合二人和好如初。
须臾后,不经意问:“等儿来了?”
“来了。”
“我家珍儿也想跟弟弟玩儿,阿佩你去把等儿哄过来,你们这几日就在公主府住着,我们好好叙叙旧,不急一时。”
“好。”
徐佩缨走后,萧玉瑶的贴身侍女澄碧进来。
萧玉瑶倒流转低眉淡笑:“阿佩还是个孩子心性什么都信,装装样子罢了。无论谁当皇帝,身份地位在那里。我都是最尊贵的大梁长公主。”
“我只想要点钱,什么铜弩重甲的事,还是让我弟弟自弄去。帮忙可以,要命不行啊——”
澄碧捶她肩道:“公主不必劳神,临川王也能干,公主就在府中自乐就好。”
萧玉瑶不屑一笑:“萧义清?他个懦弱性子面皮美的男人,若他不是萧氏落魄的远房子弟,当初还轮不到他进宫给母后当膝下养子,”后倏地撑手起来,轻拢肩颈衣襟狂笑:“幸好母后疯了,要不然我怎么能是最受宠的公主—!”
萧玉婉轻笑不止:“萧义清什么东西都是我给的,他还想断不掉他与沈机的奸情,两个男子,太痴人说梦了。”
澄碧悄然问:“那…圣上与谢将军?”
萧玉婉私语:“怕是—我六弟谁都惦记着呢!他护不好,有人想要呢……”
轻轻拿起花瓣碾碎,笑得淡然:“我们就覆上面纱,坐山观虎斗。”
二人含笑连眉,萧如是与他小叔父不清不楚的那些小事,早就成宫中秘辛了。虽宫中不能言语,关起门自说笑去。
时过几日。
殿外骄阳高照,萧启明吃了午膳正蒙着被子午睡,气得鼻息冒出的缕缕气流,快要成炎炎夏日扇不去的连连热流。
可艾轻摇着他,劝说:“圣上,别蒙着被子睡,谢将军今夜会回来的。”
萧启明有些不耐烦,便淡淡说:“我没问他,他自己跑了,我不想知道。”
“那不睡了?我们出去逛逛园子?”
二人拉扯着被子,萧启明无可奈何掀开,闷红着脸道:“东宫的玄圃和华林园都逛腻了,不去了。小艾你下去休息,让我睡会儿。”
“既…好。”
可艾轻轻地走了,萧启明也入酣梦。
临近傍晚,暮霭沉沉。
谢观舒悄悄地进来,坐在榻边轻轻拨开了掩着人的被角。
萧启明蒙松开眼见他,就白眼转走带气喃喃:“干什么?走了快一日了,干脆就不该回东宫来。”
谢观舒软声软语:“阿明,我娘家表弟陈拂名的女儿满月宴,我当然要去了。”
“你们吃宴席不是傍晚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萧启明转看他,又见黄澄澄的夕阳问。
谢观舒淡笑:“我下桌的快,酒过一巡就回来了。”
“来阿明,我们先起来穿衣。”
萧启明也不是气他不时时刻刻陪自己,只想着昨日他未留下一句话,半夜睡在榻上就跑了,气就不打一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