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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九九归一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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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前,太极殿后殿。

门外哭声悠悠,床榻独人恹恹。

“父皇,撑住啊。北边还未传喜讯回来,大魏虎视眈眈,还得父皇坐镇,才能社稷安定,千万要保重啊。”

萧如是面目全是憾意惋惜,连牵去的手也不忘勾攥做戏。

一滴泪打落在梁文帝萧玉衡虎口处,只见人淡淡失笑一声。病怏怏撑着那口气道:“吾在位六年,皇儿监国三年,能行的。”

“你的弟弟们都如何去的,父皇都知道。你想担这个担子,可前路艰险,你能辩的清方向吗?”

“我这三年浑浑噩噩……如是你怨父皇,能理解的……”

“朝中士族盘根错节,你分得清敌…还有友吗?”

萧如是紧握他手抽泣:“父皇若去,大梁便是有万般重,如是也得抗下。”

“哄父皇的话就不必说了。”梁文帝又掩眸倦抬:“世家大族有些得除便除,风光一时,也得换几个你得意的人上去。互相制衡能行,可你也要知道他们也是人,心中藏着恶,惹急了也会便成疯狗,咬在身甩不开。权力在你手,可早已割据。他们攥紧着大把人的生计,可也逃不开一个‘利’字。”

“利能诱之,也能害之。”梁文帝拂上他脸颊,温声笑着:“无论如何,只能看你自己抉择。”

看着他脸就似看见她。

.

——皑皑白雪,轻打拂身。她就那般站在东宫檐脚下,就只想着故乡的雪棱,还不知立于危墙之下,会丢了性命。

那时萧玉衡急拉了个呆鸟过来,护住了头。穿透了两颗心,后又连一块儿。

胡女耳上的绿琉璃惊坠荡,穿着梁衣仙袖,却带着不合时宜的风帽。礼也行错了。

说是狐狸眼,却像娇阳下的艳桃。

“太子殿下!我…我…妾!妾看雪看呆了……”

少年人也才十八,裹着厚厚的裘衣捂住手道:“无妨,娘子不要待在屋檐下,小心有危险。”

“不怕!”胡女拍肩说:“我们北人是吹惯了风雪的,还怕这个?怕这个就不是能在马背上跑的英雄了!”

萧玉衡含笑:“娘子是随大魏乐安公主来的?”

“对!”眸中透褐的琉璃眼落寞,“达达骗我,南边不能跑马,也不能摸鱼,还不能随意走动。我还以为能在南方肆意遨游,可……”

“被困在这里了。”萧玉衡又温言:“吾从小长在宫中,没有娘子那见般见识广阔,也在这儿很久了。”

“太子没出去过?”

“没有。”

“高山湖泊都没见过?”

“书上见过,我的方寸之地也就健康城了。”

“很无趣。”

萧玉衡也点头附和着,忽问:“ 娘子是公主的婢女?还是…”

“我是你的夫人!哦…!是妾,你们这边应该叫妾。乐安是你的正室,我是你的妾。”

“娘子不愿意和亲?我可以禀明父皇,让你平安返回故乡。”

“愿意。我的达达是大魏君主最宠爱的妃子,我算是陪嫁,虽然有憾…”她后退走着,贴近他的眼肯定笑道:“但太子殿下很好看,我嫁过来不亏。”

“娘子叫什么名字?”

“纥奚风儿。”

梁文帝萧玉衡那时还是太子时,就喜欢上了这一株自小沐阳而生的桃花。

可她是被大魏皇室剥离的侧芽,是她姐姐好不容易塞在和亲队伍中的媵妾。大魏皇宫风雨飘零,大梁又何尝不是……

——

梁文帝摸着那八分像的眉骨,只含泪问道:“如是怪父皇吗?父皇要走了,想随风走了,还怪父皇对你从小不管不顾吗?”

“父皇,纵是无奈都过去了,如是受的委屈还少吗?母妃早已不在,父皇也别念着旧情,安心去吧。”

就这样轻轻一句,让萧玉衡后悔了当初就不应该以厌为护,伤了最爱的人拼死生下的独一之宝 ……

应是千般万般都该护住的珍宝,怎就养成了血沁的珠子,滚遍了暗角,硬狠了心,不太顾念亲情。

想来,是子肖父。

“应该的,如是。你做的那些事,父皇就替你担了,你安心坐在皇位上,父皇为你扫去那些孤魂野鬼。”

萧如是也不掩饰冷笑,歪首贴着这点迟来的亲情,也含泪道:“那便多谢父皇。我也是仗着父皇藏在心底的舐犊之情,才敢送我的弟弟们去黄泉先操办起来,好迎着父皇。”

梁文帝笑的似是发狂,但也只能腹中击鸣。

气若游丝般地开口:“他们活该的,他们把你母亲害死了。你也算是报了仇,那就此打住,安心做你的皇帝。继续跟他们斗下去。”

萧如是抿笑摇头,理着他父亲的发丝轻语:“如是才不是为我的母亲报仇,如是只是为了自己。我才不管父亲对母亲的情谊,我只想活着,像人一般的活着!他们是你从世家大族生出的登云梯,可是我的噩梦啊,我每每被他们羞辱的时候,父皇可没在我身边嘘寒问暖。”

忽又笑得鄙视:“护不住就别护。”骤然落眉道:“如是而已。真是个好名字,也就这样了父皇。”

“不。”萧玉衡恹恹翕动唇,“不……”

二人都含着泪,不敢,也不能说什么慰藉之语。

——“南梁王,南梁王。未经传召不能进去。”

婢女侍从们还有禁卫军只敢围着,不敢拖拽。身后跟着的可艾斥道:“一群狗奴才!王爷也敢拦?”

谢十五拔刀在前:“先帝有旨,何人敢对南梁王不敬,亦可斩立决!”

二人都听着声,如同火一般灼烧殆尽。萧如是眼底惊过一丝诧异,他父轻轻一笑,似是嘲讽。

萧如是一递眼神,刘言上前行礼拦道:“奴才参见南梁王,不知南——”

李明听不到声音,径直向里走去。

眼前罩层白雾,也听不到声音,只感受到十分逼仄,像是有人挡着,又豁然开阔。

他想要探索,却不自觉停住。

“小六…小六…你来干什么?”

床榻上的梁文帝已游魂半去,只迷迷糊糊唤着。

萧如是见萧启明蹲身,缓缓附耳上去。

立即令道:“你们二人退下,其余人都回自己的位置看好了!”

谢十五欲言又止:“可南梁王——”

“左卫将军陈拂名都把太极殿围的水泄不通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不要失了规矩!”

萧如是狠厉的眼神在提醒着他们,他才是那快要登基的九五之尊。

又潸然泪下哽咽道:“父皇想与小皇叔说几句话,都不得安宁吗?”

见此情景,二人连忙行礼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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