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未婚夫是个喜静的人。
这点非常明显。
他时常一坐就是一下午,随意写写画画点什么,当然,我是个足够尊重伴侣的人,所以,未经莱克斯允许,我并不会随意翻看他的那些“杰作”。
我尊重他的艺术爱好,并且不考虑他做这些行为的经济价值。
很明显,这个家有我一个人挣钱就够了,我还没堕落到需要家里的男人抛头露面的程度。
其实布鲁斯也有不少爱好,可惜他的爱好要更加张狂点。年轻时,或许我还能抽空陪他去飙车,参与某些极限运动,但现在,显然,我已经成家了。
一个成熟的女人理应抛弃那些太过刺激且具有身体损伤风险的运动。
如果没有父亲,或许我可能会成为一名设计师之类的,我没有具体考虑过这个想法实现的可能性,因为,这显然不在他给我预设好的人生剧本里。
就像布鲁斯除了继承家业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我也一样。
我的公司,永远大于一切,这点毋庸置疑。
我的绘画只属于偶尔寂静无人的夜晚,我靠在床边,小狗倚在我的脚边。
但后来小狗死了,我也就不画画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莱克斯靠在桌边,伏案写作,我总觉得有点怅然。
自从意识到我不会干涉他的任何创作后,他大部分时候都把我当空气,但偶尔,偶尔,当我低头查看文件时,我会怀疑他是不是在看我。
即使那只是轻轻地、悄悄的一瞥,又飞速移开。
即使我从来没有真的抓到过他看我。
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在创作之余,莱克斯确实在密切关注我。
一般这时候,我会谨记书本的教诲,准确认识到伴侣试图撒娇的情绪,并进行即时反馈。
有时我会起身走向他,耐心地等待莱克斯手忙脚乱地抄起一本书盖好他所谓的笔记,而后俯身,在桌边亲吻他。
这显然是一个良好的交互行为。
哪怕莱克斯大多时候都会涨的满脸通红,语无伦次,我的未婚夫一向过分腼腆。
也是在那时候,我理解了为什么在我身边,总有人不断试图向我炫耀收藏的金发美人了。
这确实是相当经典的审美,美丽、脆弱、且足够诱人,虽然曾经我一直对此嗤之以鼻。
很高兴我的未婚夫长的足够赏心悦目,否则即使按照书里的教程,我也可能没兴趣和他调情。
感谢老卢瑟靠谱的审美与那位素未蒙面的卢瑟夫人。
她绝对是个美人,毕竟除了眼底最深处的那点暗蓝,我实在是找不到一丁点莱克斯和老卢瑟的相似之处。
就像除了性格,我也找不到哪怕一点我和父亲的相似之处。
无论男女,外貌像母亲总归是好的,尤其是在豪门,这是很常见的相貌基因迭代问题。
当然,布鲁斯例外,他长的更像托马斯点,这点毋庸置疑。
但我也不能否认,他柔和的地方,更像玛莎。
我时常会想,如果我的母亲未曾疯癫,如果布鲁斯的父母未曾走进哪个小巷,我们的人生会不会更幸福?
但幸福是个伪命题,它既无法证伪,也无法得到确证,更不可能通过比较得到答案。
至少,看着布鲁斯笑的时候我是幸福的。
我一直很难理解他到底是怎么走出父母过世的伤痛的,在那两年,他基本上像换了一个人,沉默不语,只会用那双黯淡无光的蓝眼珠死死盯着我。
但幸运的是,那时候我的妈妈还在世,父母在我眼里也足够恩爱,所以我一坚信我是这个世界最幸福的女孩。
当人感到被爱的时候,她的幸福是可以分给别人的。
如果是现在的我,恐怕遇到那时候的小布鲁斯,只会叫他滚。
那两年对我来说其实挺折磨的。
我那时不理解父亲的举措,只觉得他太过关心布鲁斯,是的,我当时以为父亲是个真正关爱布鲁斯的长辈,他一定很在乎玛莎和托马斯。
哪怕不是很情愿,但我时常被送到韦恩宅陪布鲁斯玩耍。
即使大部分时候都是我说他听。
那时候小狗还在。
小狗不知道为什么很喜欢布鲁斯,当然,小狗谁都喜欢。尤其是布鲁斯虽然沉默不语,但并不会像父亲一样随意踢打它。
哪怕它欢快地扯着布鲁斯的裤脚,布鲁斯也只是轻轻叹口气,然后随它去。
有时候,我会和布鲁斯坐在他家的花园里,看着小狗在那片无边际的长满鲜花的地方乱跑乱窜。
小狗跑的很专注,就像一匹马驹,自由地奔向世界的尽头。
布鲁斯并不会因为小狗踩坏他的花而伤心,或许他只是压根不在乎。
其实那时候我多半很无聊,被迫坐在布鲁斯身边,他什么话也不说,也我只觉得他有病。
但碍于那时候我是个可爱的小女孩,所以我并不会明确告诉他这点。
当我看小狗看累了,我就会扭头观察布鲁斯,看他的侧脸、他皱起的眉眼、他的鼻梁和微垂的唇角。
也是那时候我逐渐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布鲁斯确实长的很好看。
从我的审美中挑不出任何错的漂亮。
所以有时候我会无意识将手放在他的颧骨上,细细描绘起来。
一个人能够长成这样无疑是中了命运女神的基因彩票,在那时,我脑中闪过的唯一想法便是,等布鲁斯死了后,他能允许我解剖他的遗体吗?
我真的很好奇他那堪称完美皮囊下的骨架。
他在我的触碰下总会很紧张,我并不理解这点,在我眼里,我的触摸足够轻柔,并且我绝对将我试图解剖他尸骨的想法隐藏的很好。
他不应该颤抖。
但鉴于他从来没阻止过我摸他,我也就懒得问他为什么要害怕了。
直到小狗回来,兴奋地扑进我或布鲁斯的怀里,将浑身的花瓣和泥土乱蹭一身,阿福便会叫我们回去。
我就这样陪了布鲁斯一年。
不知道哪一天,他突然变了。
不再沉默,不再紧张。
他忽然开始笑了。
而后,我妈妈死了。
他又开始反过来试图逗我开心。
但不得不说,那时候的布鲁斯很烦。
非常烦。
让我怀疑他到底意识到什么是一个失去妈妈的孩子需要的陪伴吗?明明有我这个正面典型,他只需要安静地陪着我就好。
他开始频繁地闯入我家,当然,在父亲的帮助下。
每次他都要从口袋里掏出一点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有时是个会唱歌的八音盒,有时是只会跳的机械青蛙,有时是条镶嵌着蓝宝石的项链……
事实上,我显然不需要这些东西,而且每次他都很明显玩的比我更开心。
并且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非常难收拾。
我严重怀疑他当时是故意给我添堵。
但不幸的是,小狗很喜欢那些东西,这导致甚至在后来,我怀疑小狗喜欢布鲁斯的程度远远超过了我。
每次布鲁斯过来,它就会欢快地从我怀里跳出去,飞奔着扑向布鲁斯,围着他的脚转圈圈。
再后来,布鲁斯似乎变得越来越开朗,而我逐渐变成了更理智的那个。
渐渐地,他开始不满足于带些小玩意儿,而是动不动就撺掇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