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步像是踏在她的自尊心上。
……把希望放在他身上,是她过界了。
周翩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
她收拾心情回会议室,也根本无法对抗铁了心要砍J17的马董。她维持着牛马的基本原则,红着眼眶,补全了一个体面的退场。
多荒诞啊,突然,一句话之间,做了这么久的游戏就没了。
所有荒诞的一切都开始了,所有荒诞的思考都停滞了。
周翩心里并没有苦味,只是空荡荡的。
像是看着大楼轰然倒塌,漠然地看着一地灰烬。
更可怕的是,她躯体依旧完好,可以机械运行。
她可以一脸肃穆地回组里召开大会,告知组员解散。
她可以联系hr,把长长一列名单和需求名单连线,一个个打电话帮他们找接收方内转。
她通知正在进行的外包暂停工作、清点资产,在对面发火时好声好气地道歉。
她甚至可以微笑地说谢谢,只是耳上透亮的水晶耳钉散着光,像是一颗将坠未坠的泪。
偶尔停下一秒钟,她脑子里便会嗡然而响:说解散就解散了?根本没有道理的一句话?
她不甘心。
她深夜追到上司饶时的办公室。理所当然地,带着爱莫能助的否定答案出门。
周翩穿过黑暗的办公室,脚步拖沓。
空调关了,整个办公室凉得和冷掉的汤饭一样。落地窗外霓虹灯流转,映照着墙上乙游男主的大幅海报,辉煌又落寞。
真的就到这里了?
真的就到这里了。
J17解散的实感,这才沉甸甸的,海啸一般地压上来。
她努力了这么久的梦想,不过梦幻泡影,啪,没了。
于无人处,她终于可以卸下伪装。
……梦想没了,她要怎么活?
寂静的黑暗里,细碎的呜咽如水波的反光,一闪而过。
但她只是眼酸,一滴泪也无。
要知道,往常她听歌都能哭出两滴眼泪。
哀莫大于心死?
周翩扶着办公桌,忍不住干呕了两口。无尽的不甘化成灼热胃酸,反流到心口,刺痛如影随形而上。
她摸摸索索,在游月朗的座位翻出了一罐啤酒。一饮而尽,还嫌不够醉。
醉吧,醉吧,今夜如果不能醉过去,她要怎么熬到明天?
人潮散去,市中心的夜冷清至极,长阔的八车道空落落,只有一辆车停着,似乎在等人。
夜风寂寂,711热闹的招牌音乐声都染上了凉意。自动滑门左右推开,周翩信步走入。
琳琅满目的啤酒尽头,冰柜的反光映出周翩微张的瞳孔。
下午为了提神喝了太多咖啡。周翩心跳加速,脑中嗡然有声。
一瞬间,世界在坠落,眼前彩色的啤酒Logo模糊成一片。
她不得不扶着冰柜门,稳定自己的身体。
评审会后,她忘了吃晚饭,一直忙到现在。胃里空荡荡,平常不喝酒的她,其实一瓶也就差不多了。
她应该回家,好好休息。
但她偏不。
她已经没有勉强自己好好休息、按时上班的理由了。
冰柜的冷气沁凉地扑在她脸上。苍白的指尖迟疑地指向易拉罐,触感冰凉中带着刺痛,像是抚上开了刃的霜刀。
清脆的“啪哒”声之后,易拉罐的拉环被扯开。细腻的泡沫溢出罐口,空气中散发着微甜的麦芽味。
她将罐口贴至双唇,轻轻一仰头,清凉的液体争先恐后地流入口中。
气泡顺着食管噼里啪啦地破裂,一路直达胃底,仿佛在她胸腔里放了一场微型烟火秀。
轻微的痛感唤醒了几乎窒息的感官。胃里沉着一块冰,酒精的燥热感顺着血液涌上脑子。
酥麻沿着神经蔓延,周翩模糊的视线终于重新清晰起来。
冰凉的啤酒罐上流下水珠,顺着她纤细的手指滑下,冰得有些刺痛。
“劳驾让让。”
低沉的声音,似幽冷的夜中一声大提琴的叹息。
谁?周翩茫然抬头。
一身利落的黑色风衣,无框眼镜,如天上星一般旁观她的耿星河。
周翩偏不让他。
她转过身,后背紧紧贴着冰柜,冰冷的触感透过衣物蜿蜒爬行,而胃里却是酒精如火焰灼烧。
一冷一热之间,她只模糊看到耿星河的一双乌木般深沉的黑眸。他低头俯视,高大的身材压迫感十足,冷冽镜片倒映着她,一路酥酥麻麻,像是直直看到她心里。
店内的招牌音乐声遥遥传来,夜风在窗外呜咽。他身上冷淡的檀香压来,盖过她口中冷涩的啤酒味。
怎么哪里都有他?
周翩挑起下巴看他,轻嘲一笑:“好巧啊,普通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