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陈家的日子应该过的不差,陈父在帽儿胡同内开了一讲馆,平日里为周边邻居的孩子开蒙,家境好的给些银两,家境一般的便送些米粮或是自己种的蔬菜水果等,可这日子还是过的捉襟见肘。
一切都是因为陈父最爱资助别人了,或许是他惜才,或许是他感慨自己命运,只要有书生才子登门,他必是要赠些东西的,不拘是银两还是书籍,家中困境的时候,便是米面也是送得,虽得了十里八方的好名声,可也苦了家中的妻儿老小了。
幸好陈妩是从末世穿越而来,很早便觉醒了记忆,因此从小便想着怎么赚钱补贴家用。
或许是穿越人的福利,陈妩从小便在女红上展现出天赋,如今家中的经济来源,竟然大半是她变卖自己的绣品所得,只可惜陈母从来不用她赚的银子,只叫她自己存下来,没办法,陈妩便只有在生活上悄悄补贴些。
陈母望着女儿心中又怜又爱,想着小时候自己带着她做针线活,小小的人儿针都拿不稳,就一日日坐在自己脚边,垂着头认真学了起来,转眼间,她已经及笄了。
她把放在自己面前的包子撇了一半儿放在陈妩的面前,说道:“上个月你的生辰,家中的银钱都交了讲馆的租赁费,你的及笄礼也没有办,只简单吃了一碗素面,这几日你爹心情好,昨儿给了我一块碎银子,我掂了掂估计有小二两重,等会娘带着你去扯块布回来,缝了给你做身新衣裳。”
及笄,也就是女孩儿到了十五岁,已经是可以嫁人的年纪了,“笄”是女子用来束发的一种簪子,现下女子的及笄礼,若是疼爱女儿的人家都是扯两匹布做一身衣裳,有条件好些的,再买上一只簪子,已经是极好的了。
陈母心下琢磨着,若是扯了布匹还有剩余的,看能不能在买上一只簪子。
陈妩美美的喝了一口甜汤,又吃了一口包子,包子皮儿软乎乎的,里面的肉馅咸鲜美味,极大程度的满足了她的味蕾,上辈子可吃不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哟,陈妩满足的眯了眯眼睛,整个人看着像是冬日里太阳底下睡够了的狸猫。
陈母见女儿如此模样,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脸上的嫩肉,“娘说话呢,你听没听到?”
陈妩无奈放下碗筷,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衣裳,很好啊,很干净,靛蓝的颜色又耐脏,实在是没必要做新衣服,她摇了摇头,“大哥眼看年纪也不小了,娘还是把银子藏起来给我大哥娶媳妇儿吧,我这衣裳好好的,实在是没有必要。”
听了她的话,陈母先是一顿,随后便红了眼眶,这衣裳那里好了,谁家的小姑娘会穿这么暗的衣裳,“你身上这衣裳是去年给张老太太做大氅留的一块布,谁家小姑娘穿这么老气横秋的衣服,再说了,你也及笄了,做两身新衣服也好相看人家了,至于你大哥,他如今在酒楼里做账房,自有打算,倒是你的事儿,才该打算起来了。”
男子晚上个几年成亲都无所谓,可女子就那几年的好,若是不早些定下个好郎君,越到后面便越难了。
陈妩一及笄,这婚事便成了压在陈母心中的一块巨石,她这样好的女儿,若是找不到合适的郎君,她怕是会愧疚一辈子。
陈妩还想说不必,可见到陈母红红的眼眶,也只得闭了嘴,假意欢欢喜喜的答应了。
这时陈父也起床了,陈妩包子也吃完了,她起身去厨房提了一桶热水放在一旁的盥洗处,陈母在一旁伺候着他洗漱。
陈妩唤了一声爹后,便出了房门回自己的小屋子绣花去了,她最近接了前头李家少夫人的一件绣活,是给一屏风上绣一篇佛经,她最近正忙着这事,平日里一有空便钻回自己的屋子,毕竟这李家少夫人给的佣金可不少呢。
陈妩暗搓搓在心中算了算,加上李家这次给的佣金,她便是个小富婆了呢,想到白花花的银子,陈妩只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动力。
陈母看着女儿不见了身影,才收回了目光,“相公,妩儿也及笄了,是不是该相看起来了。”
陈延璋低头大口喝了一口甜汤,不以为意,“你看着办便是,我最近讲馆里有些忙,昨儿下学的时候,罗家的找了过来,说有事情约我今日在胡记酒家去一趟,我心中猜测是不是讲馆的房子他要涨些租金?”
这间讲馆位于帽儿胡同最深处,与烟袋胡同相邻,平日里最多的孩子就是这两条胡同内的,陈家租的也就是罗家的房子。
罗家也住在帽儿胡同,只是他们在街头,陈家在街尾,据说这罗家来头也不小,是汉军旗的包衣,家中有位姑娘在宫中贵人身边伺候呢。
陈母面露担忧,眼巴巴的望着陈延璋,嘴角的曲线向下弯曲,小心翼翼开口,“上个月才交了一年的租金,应该不会是涨价吧。”
昨日才得的二两银子,难道转眼间便要交出去了,可女儿那边,自己又说了要扯衣裳的,陈母一时间无意识地把自己的荷包紧紧捂住。
“那可说不定,”陈延璋没看见陈母的动作,他心下有些不好的预感,可也不好对陈母说,只摇了摇头,用过了早膳后,便起身往讲馆而去。
一路上沿街的小贩见了他,都是含笑招呼着。
“陈先生早。”
“陈先生早上好,又去讲馆了?”
陈延璋背着双手,板着一张脸对着周边的商贩点了点头,随后便目不斜视背着双手径直离去。
周边商贩也见怪不怪,陈先生脾气一向如此,可他对孩子是真的好,若是有那家境困难又向上好学的,陈先生便是不收束脩,也是能进入讲馆听学的。
便因这,周边的商贩对他也是礼遇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