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洇昼心中一震,尽量自然道:“和老同学见个面。马上就回去了。”
白途眼睛如水平静无纹,看不出来信没信,这个眼神仰望他时莫名可怜,弱弱的一声“哦”后,低头攥着自己的围巾流苏,像在犹豫,不过片时,突然说:“对不起。苏卿。昨晚的事。我……”
白途就是这样的性格,犯完错会自己跑来道歉。
苏洇昼心情稍微平复了些,安慰性地摸摸他的头发,说:“嗯。我也有错。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和朋友还有点事要谈,你在隔壁坐着等一会,我们等会回去再谈。”
白途沉默了几秒,乖乖点头:“……好。”
苏洇昼把白途安置好,回到店里,路杏已经添了第二杯咖啡。
“抱歉。”
“是师兄的熟人吗?”
“嗯。”
苏洇昼不打算继续闲聊,直接切入正题:“路小姐,冒昧问一句,结束后你打算怎么和阿姨交代。”
“嗯?”路杏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哦。就直接说看不对眼没有缘分呗,有的事情不能强求,性格不合三观不合也没办法,放心,我不会说师兄坏话的。”
“我倒是希望你能对外大肆贬低我。”
“哦?是请求吗?是的话我可以提条件吗?”
“不是。”
苏洇昼想了想,又说:“算了。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你随便说什么都行。”
“师兄打算和阿姨大吵一架吗?”
“嗯。”
“为什么呢?师兄,其实我很不理解,如果你谁都不接受,谁都不喜欢,怎么都无所谓,就按阿姨的意思相亲,然后回去说合不来就好了呀,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么极端,阿姨也不是什么坏人啊……”
苏洇昼倏地苦笑两声。
为什么?
为了白途。
有的事一旦开始就无法结束了,从答应白途的“短期”开始,他就已经决定了“永久”,他没必要为了教授这样惯着白途,但他就是想这么干,毫无理由。
“我并不擅长也并不喜欢社交,相亲只是占用我的时间。”
“师兄。”路杏忽然认真地问,“你是性冷淡吗?还是身体不太健康?”
这个问题严重越界了,苏洇昼毫不客气道:“无可奉告。”
“好吧,抱歉。”路杏也意识到她多嘴了,脸慢慢红透了,故作正经地咳嗽两声说,“作为赔礼,我会帮师兄说服阿姨的,师兄需要我做什么直说就好了,我也希望师兄能开心一点。”
“谢谢。你不用再掺和进来了。本来就和你没关系。”
苏洇昼又看了眼腕表。
“如果没有别的事,就先到这吧。抱歉占用你的时间,我之前说过补偿你的话还奏效,只要在我的原则和能力之上。如果你需要的话之后再给我发信息。”
“诶?师兄,你这就走了吗?”
“嗯。有急事。抱歉没法送你回去。趁天色还早,早点回家吧。”
苏洇昼起身去结账,对路杏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匆忙离开咖啡厅,走进隔壁的奶茶店。
白途原本坐的那桌空无一人,给他点的热奶一口没少。
苏洇昼问店员:“请问刚刚坐这的小男生去哪了?”
店员正打算收拾桌子:“不知道,你刚走两分钟,他就问我要了支笔,不知道写什么东西,写完就走了,往左边去了好像是,这杯奶茶你要打包吗?诶?小票怎么压底下了,什么东西?”
苏洇昼接过那张点单的小票,上面有几行字,是白途的字体。
——苏洇昼,你应该认得出我的字吧?我和朋友去玩了,晚上我会自己回去,不用来接我。还有,谢谢你。贺卡我收了,礼物太贵了,你自己拿去退吧。
正常得异常。
苏洇昼拿上打包好的奶茶和小票,边拨电话边往停车场走。
振铃将近一分钟后,电话才接通,听筒传出聒噪的环境音和白途的声音:“喂?”混在背景嘈杂的人声各种乒乒乓乓的动静里几乎听不见。
“你在哪?”
“朋友家。”
“在哪?哪个朋友?”
对面沉默了,也有可能是周围太吵听不清,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那道软弱的声音,用撒娇似的语气说:“叔叔。别管我了,好不好?”
苏洇昼一怔,电话被挂断了。
就像是学生时代做错事被老师训了一样,苏洇昼僵在原地,感觉到上涌的血液渐渐冷却,贴着耳廓的手机久久没放下,心脏慌张地四处乱蹦,神色茫然,他的侥幸和自我欺骗彻底回到了现实。
白途什么都知道。
但凡白途用的是恶毒的语气,苏洇昼都不会这么难受,但他用的是平日里撒娇一样的语气,像弱者卑微的恳求。
前者,苏洇昼可以查出地址把他强硬地拽回来,把昨晚的事和自己的事解释一遍。后者,听到那声“叔叔”,苏洇昼不可避免地心软了,他脸上依旧是那副风平浪静的表情,内里却比前者更难受。
身后汽车鸣笛声把他惊醒。
苏洇昼回到车里,沉默地看着渐渐暗沉的天色,不知道过了多久,无法妥协地叹了口气,联系了个“眼线”去查和白途亲近的朋友。
尤其是亲密到能留下吻痕的关系。
在校园生活外,白途一直是待在家里,基本不会自己出门,那个人一定是校内的。
他管不着白途和谁交朋友恋爱聚会,但他不希望白途隐瞒甚至疏离自己,他要了解一切,确保白途没有走上岔路交上滥友,再解除他们之间的误会。
或许不算误会。只要他答应了相亲白途就会生气,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这是失信的代价。
也是他向白途妥协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