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府是婺州有名的盐商。
有百年名望,在陆家老太爷在世时,陆府便凭借着运销食盐的生意,成了婺州首富,每年陆府向衙门缴纳的盐课银,都能胜过昭国一座小城的营收。
自陆家老太爷病故,陆骁便接管了陆家的生意。
在他执管期间,陆府不但没有走向没落,更是将小商品经营的如日中天,他常年走南闯北,带着商队屡次前往西域,盘活了陆家早年间没有走通的商路。
赵嘉月住在府里的这几日,没有少听下人们说起发生在陆骁身上的奇事。
只可惜——
他亲人福薄。
幼时丧父,母亲又整日疯癫。
身旁无人能尽照养的责任。
老太爷惜他体弱,将他送往乡下养身,直到五年前方接回府,打他回府没两年,老太爷便病故了。
临终前,老太爷紧攥着陆骁的手,迟迟没有阖眼,府里都知晓那是他在盼着陆骁早日娶妻生子,大爷早夭,府里就指望着陆骁能接续香火。
可惜,陆骁的心思全扑在生意上。
对儿女情长,并不在意。
好在,赵嘉月来了。
赵嘉月听着下人们的话,耳朵都长出了茧子,别说她已经嫁做人妇,就算没有,她与陆骁也没有可能。
他们二人无非就是在京城打过照面。
眼下——
她又被他所救。
可是她自幼的家教,就不是“以身相许”,她大有别的事回报陆骁,绝不会傻到用自己的姻缘做补偿。
不过,她听着下人们说的一板一眼,也有点信陆骁的确是喜欢自己的。
府里的丫鬟说,陆骁从京城回来后,脸上的笑容莫名的多了,他不像往日那般冷着脸色,似乎轻松了不少。
打老太爷离世后,陆骁将陆府百年基业全都背在一人身上,整日忙碌不停,平日里连三餐都很难顾及。
身旁人都很担心他的身子。
他给了自己太多的压力。
眼下——
他终于是找到了能寄心的人。
见色起意,又见到这般出彩的她,赵嘉月能理解陆骁的心境。
只要他不是想着,让她过来给他做生意,那这桩喜欢也算是顺理成章的。
赵嘉月想过,陆骁还算是可信之人,至少他没有当她失忆的时候,胡乱编排出他们是早就成婚的夫妻,或是他们青梅竹马,他暗恋她多年的古早桥段?
这些事在话本里常见,她都看烂了。
幸好——
陆骁只是同下人说,她是他京城里的相识,救她只是因为她是他的知交,他平日里对陌生的猫狗都能施以援手,他没有理由对她见死不救。
不是狗血,那便算是好人。
不然要是换做她,救了个貌若天仙的小美男,肯定是要趁火打劫,借着对方失忆的时候,编排出自己多么情深,两人之前多么恩爱,然后早点将生米煮成熟饭,免得对方想起事后……两人都要后悔。
这些日,陆骁有意将京城里的事说给赵嘉月听,可是赵嘉月好像习惯了目前的人设,她只是点头、摇头,全当忘了。
当然这么做,是有一桩好事的。
她不能让陆骁觉得他重要的事,在她心里亦是如此,她想暗暗地提点他,他们两人并不登对,她并非他的良人。
而这般做的下场,无非就是陆骁懊恼沮丧,继而振作带着赵嘉月出去赏花望月,他想织造出他们新的回忆。
赵嘉月很奇怪的是——
陆骁明明喜欢猫狗,可是他从不与府里养的动物靠近,他好像是猫毛过敏的。
可是府中下人又道,他自幼便极爱猫狗。每见伤弱,必抱回悉心照料。
有年冬日,老太爷撞见他怀中抱着一只瘸腿的狸奴,登时大怒,斥他心肠过软,不堪为陆府之主。
“陆家掌权人,须得雷霆手段!”老太爷拄着沉香木拐,重重敲地,“底下几十家商行,哪个管事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你这般软性子,如何镇得住?”
陆骁垂首而立,怀中狸奴却不安地扭动。老太爷见状更怒:“连只畜生都制不住,将来如何制得住那些虎狼之辈?”
幼时的陆骁,好像并不怕猫狗。
当然这桩事,下人也给了赵嘉月解答,他们说打老太爷训斥后,他便拒绝与猫狗亲近,生怕老太爷将猫狗丢出府。
可是他依旧改不了良善的脾性,每每见到伤弱,还是会动恻隐之心。
赵嘉月在府里养了有一段日子,身子骨不再像被带回府时那般柔弱,可是她还不能开口说话。
不过她心态很好,想着有时也不需要张口说那么多话的,能用眼神、动作表明清楚地,何必动嘴呢?
过两日,是婺州城里的花灯节。
陆骁同她说,届时市集上摆满花灯,街上会接起百米的长桌宴,各家各户会将拿手好菜端上长桌,共度盛会。
今年正闹饥荒,百姓们本以为长桌宴要取消了,没想到太子带着赈灾粮食一路往北,各州县均已得到援助。
昭国的天灾,算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