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厨子,可以是哑巴,也可以是聋子,但唯独不能闻不出味道。有许多特殊的菜系,就是得靠厨子细心嗅闻来辅助做成的。厨师的手艺,也通常和他们的嗅觉相关联。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江笒都十分幸运地拥有敏锐的嗅觉。
而就是这份敏锐的嗅觉,让他发现了不对劲。
少年合上门,按下墙上的开关。
啪的一声,房间里就亮起了柔和的白色灯光。
江笒皱着眉,目光从左到右缓缓扫视打量了一遍。
——一眼望去,似乎没有差异。
但他很快就发现,囤放蔬菜的那几个大篮子,似乎有被移动过的痕迹。
他提起一口气,缓缓向它走去。
果然,走得越近,那股淡淡的奇怪味道便越是明显。
江笒耸了耸鼻子,很快就在心里下了定论。
——是呛鼻的刺激性气味,但味道不重,如果换了迟钝粗心一点的员工,估计发现不了。而这味道,有点像稀释过后的弄药。
上辈子他跟着师父流浪大江南北,也曾见过不少奇人轶事。其中有个神神叨叨的农夫,让他印象很深刻。
据说这人原本家里有好几亩地,也算是个有点小财的乡绅。可某日村里犯了虫灾,他那一年的收成全没了,地也都拿去抵债了。他经此打击,后来旁人怎么劝也不肯下地,反而跑去研究什么不毒人与兽、只毒虫子的药。
江笒最后一次见那人时,他已经研制出了个大概。
而这辈子,江笒又是在村里陪爷爷生活了好长一段时间,对农药的气味并不陌生。
和现在闻到的那股细微的味道,非常相似。
味道已经强烈到能被几米开外的人闻到了,这绝对不只是残留在叶子上、没洗干净的程度。
江笒抿了抿唇,随手从旁边拿过一块干净的步,垫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
果然不出他所料。
摆在最上一层的那几颗菜,看不出什么问题。但稍微挪开一点,便能看见底下的菜叶上有新鲜的液体痕迹。
残留着水汽的蔬菜会坏得很快,因此江家夫妇俩采购归来,都会仔细晾干水分。
因此,这是外人倒上去的——也就是那股农药味儿的来源。
江笒愣了愣,而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他没有立马声张,而是起身打了个电话给付蓉。
付蓉接得很快:“喂?小笒,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来,你不是得接待客人吗?”
“嗯,接到了。”
江笒压低声音,问道。
“妈,仓库里这批菜是你什么时候放进来的?”
“这个……”
电话那头传来翻动纸页的声音,随后付蓉说道。
“小笒,你现在是在仓库吗?靠左手边的标注四号和五号的两批是前天送到的,标注六号和七号的是昨天早上到的。右手边八号是今早到的,我想着今天只开业半天,就没买太多。”
母亲在电话里仔细说罢,江笒顺着她的指示一一检查。
前天和昨天的两批都有农药味。只剩今天送来的那一小筐一切如常,也没有移动过的痕迹。
他闭了闭眼,继续问道:“妈,你今天是亲自回来送菜的吗?”
“说是亲自也不完全算是……”
付蓉有点疑惑,但还是解释道。
“因为分量太大,我们每次采购完都是两三个人一块送过来的。不过我也在现场,盯着他们呢。”
“都是熟人吗?”
“对,是从以前江记那会儿就帮忙的几个小伙子。”
付蓉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顿了顿才问道。
“那些菜有问题吗?”
“嗯。不知道谁干的,除了今天送来的,其他全被洒了农药。”
不等另一边回复,江笒便快速说道。
“我这边还在招待客人,下午就先停止营业,妈你看看怎么查一下吧。”
“农药?”
付蓉倒抽一口凉气,紧接着听见儿子有自己的计划,勉强冷静道。
“好,我这就去和你爸商量。”
挂断电话,江笒心烦意乱地叹了口气。
仓库有钥匙,除了自己和家人,谁都进不来。
可付蓉也说了,搬运工进出时她都在场,而且那几个都是熟人,没有动手的动机。
所以,这究竟是谁干的?
如果没被他发现,等王卓他们像往常一样做菜卖出去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是谁对竹华斋这么大恶意?
——不过现在没时间思考这件事了。
许铭父子俩还在外头坐着呢,他一个做主人家的可不能就这么把人家冷落下。
少年弯下腰,把完好的那一萝菜整个拿起。
还好这箩筐不太重,即使是他那个孱弱的体力也拿得轻轻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