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还在奋力挣扎要骂人的陆溪屿夹在腋下,寒生转身要走。没走几步,再度停下,回身叮嘱道:“脸上的伤,记得看大夫,久了会留疤。”
晏泊尘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表情微怔,许久后,朝那个方向弯腰拱手,行上一礼。
“阿生你干什么?为何不让我问清楚!他什么也不说,倔得像头牛,若是不骂,一辈子也不会开口!”
陆溪屿被寒生单手拖回寝房,往床上丢下,爬起来还在叽歪:“这么严重的事,他却闭口不谈,谁知道望仙府几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小子还是当今中戍少年捉妖师排行榜第一,脸能够被伤成这副样子,定是寡不敌众。可想而知道盟有多少人出来与他对打!绝非儿戏,此事绝非儿戏啊!!”
寒生一指抵在他的额心,将人定住,叹气道“别喊了,饶你在他面前鬼吼鬼叫,他也不会与你开口半分。”
“那怎么办?道盟的人受了气,定不会善罢甘休,是怕是将此仇记在心里,等着日后要报复杪秋院!”陆溪屿双手捂脸,尖叫道:“若是他们在我们出门的时候大举前来怎么办?若是他们联合全中戍其他捉妖院,势必要将我杪秋院剿灭怎么办?若是因为此事,我们全院成为道盟的追杀对象怎么办?!”
“完蛋了!媳妇儿,我们跑路吧??”
“……”
寒生一拳捶在陆溪屿头顶,将他捶得抱头痛叫:“安分点,没那么夸张。你好歹是一院之长,就算真发生了此事,难不成你能够最先临阵脱逃?你好意思吗?”
陆溪屿抱着脑袋委委屈屈道:“那晏泊尘那小子闯祸了,我们不跑能怎么办……”
寒生转身往书房的方向走:“先等着吧,看道盟的反应。若是他们那边将此事在外大肆宣扬,使杪秋院成为众矢之的,那我们就和他们打;若他们没有动静,一切如往常,那就说明此事是他们不占理,我们也就不用再担心了。”
“好好好,不愧是我媳妇儿,想得就是周到——什么?!和他们打???”
陆溪屿突如其来尖锐一声几乎可以冲破房顶:“我我我我们和他们打??我们打不过啊??”
“……”
“不是媳妇儿,我们怎么打的过啊?那可是陈应那死老头在管的道盟啊?除了有穿心院的弟子,还有全中戍除杪秋院外其他捉妖院的精英猛将,光凭我们和他们打,怎么打得过??”
“……”
陆溪屿从床边追着过来。寒生在他书房的椅子上坐下,一手扶额道:“你不是成天吹嘘杪秋院是天下第一捉妖院吗。你三个弟子分别是少年捉妖师排行榜前三,你又是差点要当上道盟盟主的人,还有我在,怎么就打不过了?”
“是,是嘛……”陆溪屿两手食指相对,小声嘀咕道。
“行了,把妖怪图鉴找出来给我,我要在里面查点东西。”
“嗷嗷,妖怪图鉴啊,那玩意我有,等我找找啊……”
陆溪屿踮脚在寒生身后书架上观望,一排排翻找过去,半天没找到,屁股三番五次从寒生身侧蹭过。每蹭到一次,就同他说一声抱歉,而下回路过又继续再蹭。
寒生忍无可忍,终于要骂人。还未开口,被陆溪屿一把从椅子上掀起:“阿生你让一下,上面的我看不见……”
寒生一手撑住桌沿,防止自己因惯性摔倒。头却被迫朝前低下,长发整个垂到脸颊两侧。勉强爬起,却被发丝糊了满脸,看上去灰头土脸的模样。
“哎哟,找到了,怎么在这儿呢。”
陆溪屿踩着椅子在架子顶层夹缝里找到书,慢吞吞撅着屁股回到地面,一转身,就对上一张黑乎乎的脸。
“哇!鬼啊!!”
衣襟被一把揪住,陆溪屿看着那张拨开头发后横眉立目的脸,举起双手道:“我错了媳妇儿。”
被收拾一顿后,陆溪屿蹲在角落安静抱头,不敢再吱声。寒生翻开那皱巴得宛若曾经被人拿到茅房当厕纸的图鉴,在靠近尾端的部分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
是有关莽荒原雪兔的介绍。
“高原雪兔,栖息于寒凛境内,夏冬两色易毛。成妖妖力偏弱,但以迅捷、机敏、能在土中飞速打洞著称。曾有捉妖师抓获一红眼雪兔,具有蛊惑人心之技……”
“红眼雪兔?”
寒生思索道:“我记得雪兔一族皆是黑眸,阿泠和曾经在寒凛皇宫服侍的雪兔宫人都是如此。只有在中戍地界为人类饲养的家兔是红眸,却从未见过红眼雪兔……”
“阿生,为什么要看这个啊。”
陆溪屿冷不丁从寒生腿间冒出,趴在桌沿上看他方才读过的文字。
寒生将他的脑袋按下,继续看书道:“因为我觉得,此事一定是因为阿泠而起,而时至今日,我对他的了解并不算多。”
他指着文字最后一段:“这里提到的红眼雪兔,你知道这件事吗?”
陆溪屿细细打量半晌,回想道:“这个……我还在杪秋院当弟子时师父在课上讲过,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第一世的我都还没出生……”
寒生摸着下巴道:“一千年前,在寒凛……那不是我还在皇宫当皇子的时候吗……我怎未听说过此事?”
“应该是缪传吧,怎么可能会有蛊惑人心的兔子。要不就是那捉妖师眼瞎,将随意捉来的红眼家兔当成了雪兔,还著书立传,将这一荒唐言论传了下来……”
“……”
寒生合上书,向后仰靠在椅背上,撩起前额垂发,道:“也罢,先不管此事,静等道盟那边的动静吧。”
让人颇为意外,接下来整整两月半,杪秋院未收到过任何来自道盟的信函,也未从外界听说关于兔妖乱府的消息。仿佛此事从未发生,亦或道盟有意隐瞒。
总之,此事算是告一段落。
隔日阿泠醒后,听闻寒生回家,照往常一般欢天喜地去寻他,扑进他的怀抱,在他膝上撒娇打滚。未见任何异样。
尽管寒生心中有疑,也不好直接开口询问,只好假装无事,耐心同他一一讲述此去瑾月山的所见所闻。
一抬眼,便能看见晏泊尘抱臂倚在墙边,目光斜斜地倾向他们二者。发现寒生的视线,朝他点点头,继而转向别处。
此时此刻,千里之外莽荒原上的雪,下得更大了些。纷纷扬扬,堆积在长时间没有住人、那整片雪原唯一矗立的草房上。
“轰——”
一阵闷响响起,因屋顶的雪积压过厚,整个房体不堪重负,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