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猛地抬头,看向寒生身后的姐姐和被小和尚抱在怀里逗乐的小孩,心底似是有不甘,又道:“那他们……”
“你放心,等你回去之后,我们会把她们安然送回去的。”
男人见事已至此,自己没有任何再反驳的余地,只能低声下气地道:“知道了仙人,小人这就回去。”
说罢,他从地上爬起,佝偻着腰转身,看都没有再看姐姐一眼,就兀自往杪秋院外离开了。
在他离开的背影之后,何风吟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句:“狗东西,没用的废物。”
“阿吟……”
姐姐听到了这一声,心底有些难过,牵起何风吟的手道:“你,你别这么说你姐夫……”
何风吟见都这样了她姐姐还要维护那个畜生,本想张口就骂,但看着对方那双含泪的眼睛,顿时又说不出来了,只好低下了头,话语在嘴边辗转再三,说出口时变成了:“姐姐,你跟他过这样的日子多久了?”
姐姐闻言,神色变得有些落寞,但还是道:“我,我和他成亲八年了,他也就是发脾气的时候会凶一点,其他时候也没那么不好,之所以会因为我私自摘家里的瓜果生气,是因为全家人都靠着他那点田地养活,少了菜,也就是少了几两卖菜赚得的铜板,会生气是自然的,这也不怪他。”
“……”
何风吟沉默了许久,有些不敢相信,这么多年,姐姐在那个家里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她自己虽说在杪秋院成天和陆溪屿不对付,对方也的确穷得叮当响,但是在他三个徒弟里面,她还算是给零花钱给的最多的,外出时衣服首饰吃食全都是随便买,从小到大就从来没有为钱的事担忧过半分。
想到这,她不觉为姐姐感到几分酸楚,下意识在怀中掏了掏,摸出来一个满满当当的钱袋,牵起姐姐的手,将其放在了她的手心。
“阿吟,这……”
尽管没有打开,透过那钱袋的重量,也可以感知到里面是沉甸甸的银子。
姐姐许是从未见过这么多钱,被吓得都有些站不住脚了,将钱袋推还给何风吟道:“阿吟,你这是做什么!快拿回去,姐姐不用你的!”
何风吟道:“姐姐拿着嘛,肚子里不还有一个宝宝要出生了,拿去改善一下生活也好啊。”
“不行!”姐姐依旧在推辞:“这是你的钱,向来只有姐姐给妹妹拿钱的道理,哪里还能让你给我拿钱!肚子里这个没事的,前面的那几个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姐姐家里有饭吃,不用你这些。”
“……”
何风吟实在拗不过她姐姐,又想起之前那个她所谓的姐夫,也怕自己当真给了姐姐钱后,最终钱都还是会进那个男人的口袋。于是只好作罢,道:“那,那姐姐之后要常来这里,多吃几次我们院里的饭,这里的饭可好吃了,吃饱一点补充营养。”
姐姐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头:“好啦,知道啦,姐姐明天就过来。”
将小孩子从小和尚手中接过,重新在姐姐背上绑好,寒生何风吟和陆溪屿三个便打算送她回去了。姐姐朝小和尚挥挥手,道:“谢谢呀,明日奴家会带个大瓜来答谢小师父的。”
小和尚又是不好意思了,但同时心里也很期待那个大瓜,道:“不客气夫人,路上小心!”
姐姐虽说家里是隔壁城的,但嫁人还是嫁在邢城远郊,寒生在路上叫了个马车送他们。等一路到了村子里,下车后又往里走了一段,到达几间泥灰瓦房围成的院落,那里就是姐姐的家了。
只是,还没有等他们靠近,眼尖的寒生就瞧见了姐姐的丈夫正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望向这边,表面上像是在等候妻子回家,可实际上,手上拎了一个婴儿手臂粗的木棍。
看到他们是一群人过来的,那个男人明显有些心虚,原本狠厉的神色一下子就消失了,继而转为了一股人畜无害的表情,同时把手里的棍子往身后藏了藏,上前挤出笑容迎接他们道:“回来啦?辛苦各位仙人了,来,落落,把老四给我吧,你先进屋。”
寒生回头瞥了一眼姐姐的神情,对方表现得十分不自在,显然是以前从未被这个人如此亲昵的对待过,但还是犹犹豫豫地解下了背上小孩的绑带,准备将其递过去。
寒生当即伸手拦下了她:“等一下。”在所有人看向他时,出声质问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这一声简直要把那个男人吓死,他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么啊,我什么都没拿……”
话音未落,何风吟已经抢先一步冲至他的面前,一把夺走了他手上拿着的那根木棒,举起在所有人面前晃了一圈,逼问道:“没有?那这是什么?你拎个棍子在家门口等着是想干什么?想等我姐姐一回来就打她一顿?你还是个人吗?!”
“我我我,我没……啊啊啊啊啊!”
何风吟一手揪他的领子,另一手已然握拳挥了上去,拳拳到肉的声音让人听着都有些毛骨悚然。姐姐急急忙忙将怀里的孩子往寒生手上一塞,便哭着跑过来要制止何风吟:“阿吟,别打了,别打了!姐姐求你了,再打下去真的会出事的!”
何风吟见不得她姐姐哭,最后又在那男人脸上揍了一拳,这才停了下来,但依旧不解气,再次上去踹了他一脚,留下一句狠话:“没用的畜生!自己没本事,又小肚鸡肠,就知道拿女人出气,如果以后再让我知道你打我姐姐,看我不弄死你!!”
回头看向姐姐那泣不成声的模样,顿时又有些懊恼,攥住她的双手,垂下了头,低声道:“姐姐。”
姐姐反过来死死攥住她的手掌,肩膀颤抖着,话语像是在嘴边辗转了许久,这才终于说出口:“阿,阿吟啊,你能不能……不要再打你姐夫了……”
何风吟微怔,怎么也想不明白,她居然会为这个拿棍子在家门口等着她回来的男人求情,心中不免有些气愤,但又无法说出狠话,只是道:“姐姐,他都打你那么多次了,你为什么还是要帮着他说话?像他这种人,死了不是最好吗?”
闻言,姐姐浑身似是抖了一下,脸深深地埋下去,叫她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感觉她身体在慢慢往下滑动,不多时,已是抓着她的双手滑跪到了地上。
何风吟一惊,马上要伸手去扶她,没想到姐姐竟是死死抓着她的手不让她动弹,反之,自己在底下哽咽着出声:“阿吟啊,这是命,已成定局的命,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