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玉尘内心猛地一震,久久呆愣在原地,手上一时竟是忘记了使力,一不留神,向后直直地从墙上跌了下来。
他的背部整个摔砸在地面,五脏六腑都剧烈地震颤了一下,疼得捂着腹部半天都爬不起来。里面那人似乎也听见了他掉下来的声音,没有过多的停留,径直从墙边离开了。
褚玉尘听到他走远,急得赶紧一个翻身,忍着痛从地上滚爬起来,手脚并用爬到围墙边,用耳朵贴在墙面上,努力捕捉着来自院内的任何声音。
因为,方才那个响起来的声音,分明是那个家伙的!!
那个人并没有走远,而是又回到了原先坐着的石桌旁边。没过多久,院子里多了一个脚步声,应该是又来了别人,从一侧走廊缓缓入内,走到中间的位置停下,道:“师弟,刚刚怎么了?”
陆溪屿道:“没什么,感受到了一丝妖气。”
盛延清抬起头,眯着眼睛观望了一番被对方插在墙沿上的那柄剑,道:“有妖气?那还真是奇怪,分明师父都在杪秋院外墙上设立了禁制的,妖怪根本不可能近这里的身,尤其是在你这个被师父层层包裹起来的内院……”
陆溪屿侧过头:“我不知道。”
盛延清抬步往墙边的方向走,边走边道:“那妖怪呢,还在吗?胆子也真是大,居然敢独自跑到这种地方来……真是不怕死吗?”
“师兄!”陆溪屿忍无可忍,终于出声叫住他。
盛延清站住脚步,回头道:“怎么?”
陆溪屿攥紧了掌心,道:“师兄,别过去了,妖怪,已经跑了。”
“是嘛。”盛延清提起灵力感知四周,片刻后道:“嗯……好像确实跑了。”
听到这话,躲在墙后面偷听的褚玉尘和陆溪屿皆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但盛延清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往回走了几步,在陆溪屿面前的石凳上堂而皇之地坐下了,摆出一副闲散的态度,视线移向后者绑了厚厚绷带的腿,双手交握着叠在下巴下,笑眯眯道:“师弟,听说师父给你布置的抄书任务你五天就写完了?教教师兄我是怎么做到的呗,那可是一千遍啊,换做是我十天都抄不完。”
陆溪屿知道这人想干什么,也素来不喜与他打交道,但奈何他总是追着自己屁股后面跑,又是顶着师兄的身份,所以迫不得已还是应他道:“师兄需要教什么,师兄又从来不用抄书。”
“哎呀,真是的,说这么直白干什么。”盛延清一手捧脸,一手在陆溪屿面前挥了挥:“说不定以后哪日就用上了呢,这不是防患于未然嘛。”
“……”
陆溪屿看不得他那副嘴脸,视线不情愿地从他身上移开,然而,在转换视野的时候,无意间注意到对方悬挂在腰间的一个吊坠,纯银链条,铃铛落底,最末端坠着一根洁白的修长羽毛。
陆溪屿不自然蹙起了眉:那是什么?
看着看着,就瞧见盛延清伸手将其从自己腰间取了下来,抓着放至鼻子下方,用力嗅了嗅,脸上展现出一派享受的表情,仿佛是在细品一份美味。嘴上却说着与之无关的事:“对了师弟,好像东南那边的镇子出了一个妖怪,已经杀了不少人了,消息昨日才传到杪秋院,师父应该会派你领队去吧。”
陆溪屿一听到自己父亲的名号,眼睫当即垂了下去,道:“我腿脚不便,师兄去吧。”
“哎哟,这有什么,反正你使剑是用手使,又不是用脚,走不了路的话,叫他们用轿子抬着你便是。”
陆溪屿的嘴唇动了动,沉默许久,重复了一遍:“师兄去吧。”
“……”
盛延清怔怔地看着他,眼睛里的情绪意味不明,半晌后,将手一摊:“好吧好吧,我去同师父说,就说是你亲自要求我去的,可不是我要抢你风头啊。”
陆溪屿道:“嗯。”
盛延清把手上的白羽吊坠重新挂回腰上,双手抱着后脑勺向后仰,道:“你毕竟是师父唯一的儿子,他是杪秋院院长,又是道盟盟主,自然从小对你的要求就高,恨不得能时刻把你拴在裤腰带上。你又不负他的期望,从小就天资聪慧,练剑学习都是中戍一流,所以他当然想把你打造成一把最利的剑,去帮他完成剿灭妖族一统天下的心愿。”
“……”
陆溪屿的嘴唇又翕动几下,无言过后,他低声道:“我不想。”
“你不想?”盛延清抬起一只眼皮看他:“那可由不得你,除非你不是师父的儿子,你没有在杪秋院大公子的这个位子上,否则只要你活着,你就必须按照师父的旨意去杀妖,直到把天底下的妖怪全部杀光为止。”
听到这里,褚玉尘惊得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完全难以置信。
那个家伙从小时候开始就在杀妖怪了?到现在已经杀了多少?那他为什么不杀自己?是不是等对自己兴趣一过,他也会把自己给杀了?!
陆溪屿喃喃道:“只要我活着?”
盛延清道:“对啊,反正你顶着这个身份也死不了,要是你在外面除妖的时候受了什么重伤,师父就算举尽天下医修之力,也定会把你救回来的,所以你就不用往这方面想了。”
“……”
盛延清那张嘴还欲再叭叭,陆溪屿道:“师兄,你该回去了。”
盛延清抬眼一看日头,发现确实时候不早了,便起身道:“那我就先走了啊,你手底下的人交给我带,师弟你在家里好好养伤。”
陆溪屿不想再回应他,将身体整个地转过去,面向院墙闭目养神。盛延清也不恼,最后和他打过一声招呼后,便自顾自走掉了。
听见另一个人离开的声音,褚玉尘赶紧重新爬上那颗歪脖子树,将脑袋从墙顶上伸出来,想要问问陆溪屿杀妖的事是不是真的。
可在院内看了一圈,竟是没再找到那个白色的身影,吓得他大惊失色,正在想对方是不是也跟着一起离开了,面前的墙壁下蓦地传来一道同之前一样冰冷的声音:“我不是叫你滚了吗?你怎么还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