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你干什么?”
褚玉尘几乎花上了自己全部的力气,才控制着眼中的泪水没有夺眶而出,他的身体剧烈抖动着,连咬字都有些不清楚了,头脑发昏发胀,感觉随时可以当场晕厥过去。
他用力咬了咬嘴唇,颤着声音问道:“那个,你,你方才说的妖国……是叫寒凛国吗?
褚玉尘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像是一个被掏空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他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见,好像与这个世界完全隔离开了,周遭的嘈杂只化做一些细小的蚊吟,将他里里外外完全包裹住。
僵硬着身子行走了好一段距离,边上看到他这副怪样的行人,纷纷以一种惊异的目光向四周躲避。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双眼空洞无神地盯着前方的地面,回想起方才听见那两人的对话,内心的情绪忽的一下全然崩溃,再也控制不住,开始在大街上仰着头,痛苦哀嚎出声。
当街道上的人全都转头看向他时,他突然放开了步子,朝前疯狂奔跑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边跑边哭,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在街道的人群中来回穿梭,时不时撞到某个人身上,遭到一声厌恶的唾骂后又转而往另一个方向跑去,留下身后的人议论纷纷,说这个孩子怕不是受到什么刺激疯了。
褚玉尘一直往前跑,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他只想回家。他想见他的父皇,母后和皇兄,他不信那些人说的是真的,觉得他们一定是在骗自己,他们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才会故意在自己身边说那些话,目的就是为了引诱他上钩。
两年半,据他离开莽荒原来到人类地界,已经足足两年半了,如果寒凛国当真在他离开之后就已经被人类给覆灭,那么这些年他在邢城,为何从未听说过有关寒凛的任何消息?所以一定是他们在胡编乱造,他的父皇那么厉害,还有皇兄帮着主持朝政,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被区区一干人类就给俘虏杀害了?
一定是假的!!!
他在马路上横冲直撞,不知道到底跑了多久,只知道在又一次眼看要撞到人后,慌不择路想要调转方向,却是没想到恰好从他另一侧也行过了一队人马,他避无可避,于是直直地一头撞进了领首那人的怀里。
那个人长得又高又大,站在马下,手里抓着马匹的缰绳,经褚玉尘这猛烈地一撞,竟是依旧笔直地站在原地,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反倒是主动撞上去的褚玉尘因为个子太小体重太轻,直接被惯性给狠狠地反弹出去,向后倒退着飞出好几尺远,扑通一下仰面摔倒在地。
褚玉尘满脸痛苦地捂着屁股,仰头想要去看对方的面容,但此刻他的眼睛已经完全被泪水糊满,什么也看不清。顶着浑身的疼痛,听见那人身边的其他人拔剑上前的声音:“二师兄!是只小妖怪!”
听到这句话,褚玉尘的后背顿时一层冷汗蔓过,抵在地面支撑着身体的手都不自觉向后挪了挪,全身上下做出一副随时准备逃跑的姿态。情绪却依旧沉沦在先前的崩溃之中,没有半分削减,即使在这个时候,眼泪也如洪水一般疯狂喷涌,怎么也控制不住。
那人身边拔剑的几名弟子想要上前来将褚玉尘捉获,却是被前者抬手挡住了去路。他示意他们收剑,随后缓步走到褚玉尘跟前,低头望着这只一直在哭个不停的小妖怪,道:“起来。”
褚玉尘起不来,他的腿已经没有任何力气,过度的惊恐和害怕让他的身体几乎虚脱,那人见他这副样子,也没有强求,只是伸出双手掐住他的腋下,将他像抱小孩一样从地上拎了起来。
陆溪屿注视着那双通过自身灵眼所查看到的金色眼眸,里面源源不断地有泪水滚落下来。他道:“哭什么?”
褚玉尘不敢与他说话,只是摇头,挣扎着想要从他的手上脱离出来。见对方一直拉着他不肯放手,又惊又怕,生怕他会把自己抓走杀掉,于是只能委曲求全,低声下气地道:“你,你别杀我……”
陆溪屿道:“不杀你,告诉我,哭什么。”
经他这么一问,先前得知自己国破家亡事实的褚玉尘顿时又想起了这件事,哭声一顿,随即仰头嚎啕得更为惨烈了,惹得周边路过的行人纷纷侧头。
有弟子看不下去,上前道:“二师兄!你干嘛!直接把这小妖怪抓回去向院长邀功不就得了!他一直在这里哭,常人又没开灵眼,看不出他是妖怪,弄得别人都以为是我们在欺负小孩!”
陆溪屿没说话,只是冷冷地侧头瞥了那弟子一眼,吓得对方立即噤声,将脖子缩回去,老老实实站回了原来的位置。
陆溪屿将视线重新转回褚玉尘的身上,见他还在哭个不停,蹲下身,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声催促道:“说话。”
褚玉尘听到这句,愣了一下,傻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人,在心底纠结了一番到底要不要告诉他,但过激的情绪又无法让自己憋住话,所以经他一引,呜呜咽咽地开口道:“我,我没有家了……”
陆溪屿的瞳孔颤了颤,在心底稍微盘算一下,很快将事情来龙去脉给理了清楚,大概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邢城遇到这只小妖怪,而他又为什么哭哭啼啼地说自己家没有了。
陆溪屿沉吟片刻,站起身来,将手中的缰绳递给自己身旁的一个弟子,道:“你们先回去。”说罢,又回到褚玉尘身边,同他道:“跟我走。”
那个弟子大惊失色,叫道:“二师兄,你要去哪里?师父还在院里等着我们呢,你不回去同他复命了?”
陆溪屿领着褚玉尘,没有回头,朝他们摆摆手,意思是别管他。
褚玉尘不知道这个长得高高大大的人要带他去哪里,走到半路又突然怕他是要把自己带到什么没人的地方去杀掉,吓得浑身一抖,立即站住了脚步,见对方还在自顾往前走,赶紧偷偷摸摸调转方向,打算趁对方不注意从他身边溜走。
可还没走出一步,后颈就被人一把拎住,脖子一紧,双脚顿时悬空起来。褚玉尘抬头,发现那人正在顶上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他,道:“想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