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寒生有气无力地睁开眼,模模糊糊间,看见一张正对着他悬挂的画像。
画像上那人身着一身破烂衣衫,全身的布料几乎都是由不同颜色的布片裁剪拼凑而成;腰间绑了一条破麻绳当腰带,脚上踩着一双烂草鞋。所有的穿着无一例外让人感觉脏兮兮的,看起来活像个乞丐。
他的左手手臂不知是受了伤还是什么,用纱布包扎着吊了起来;腰间的那条破麻绳上除了挂有一个喝水的葫芦之外,还挂了一个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小平底锅。
那人眉目上扬,正龇着一口大白牙笑着看他,那张看了几百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轻佻和浪荡。
“呵。”寒生冷哼一声,翻个身背过去,并不想看见这家伙。
他的手脚都被铁链栓住,除了能够活动四肢,连现在所躺的这张床都没办法离开。
不知道陆溪屿那家伙干什么去了,此刻并不在这里。
寒生有些困,正准备再休息一下,无意间转头,看见正面着他的墙壁上横贴了一张纸。依他现在躺着的视角,能够刚好正视上面的字。
纸上写道:“为夫有事出门半日,娘子好生静养,若腹中饥饿,可唤门外弟子传食。勿念,爱你。”
“哕——”
看见最后两个字,寒生小腹骤缩,差点没把胃中仅有的酸水吐出来。
他立刻伸手把那张纸揭下,恶狠狠撕成无数片,用力揉成一个纸团,扔了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房内禁制的存在,寒生仅仅只是做了这么几个动作,就累得气喘吁吁,手臂再也没有力气抬起来半分。
他索性不再动弹,仰面瘫倒在床上。无意间转动眼睛瞅一圈,看到这房内熟悉的装潢,知道自己又被那个家伙带回了杪秋院。
杪秋院是人类聚居的中戍境内最大的捉妖院,坐落于疆域偏东北的邢城,寒生作为一个妖怪,对它的了解并不算少。
听闻其占地面积近千亩,是一个佛道并存的捉妖院,西佛东道香火共续数千年,且彼此弟子相处很是融洽,几乎从来没有发生过道派之间的纷争。
如果不出所料,寒生现在所在的这个寝房,就在东道院的最深处,是属于杪秋院院长的个人寝院。
没错,那个让他恨得牙痒痒的陆溪屿,正是现任的杪秋院院长。
就在他还在匪夷所思,这个狗东西到底是怎么混到院长这个位置上来的时候,寝房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师娘,起身了吗,起来了的话,吃点东西吧。”
寒生没有翻身,但是听声音依稀可以辨认出,这是之前在莽荒原上,跟在陆溪屿身后,被他称作大弟子的那个捉妖师。
随着那人进来的,还有一股饭菜的香味。尽管寒生腹中早已饥饿不堪,但是他一点也没有吃东西的胃口。心中依旧愤懑不平,张嘴想要把先前对陆溪屿的气一股脑撒在对方身上。
可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寒生道:“你拿走吧,我不想吃他的东西。”
那个弟子在离床几尺远的地方停下,顿了一会儿,道:“师父在开会,要过几个时辰才会回来。”
寒生道:“关我屁事,他死外面才好,别回来了。”
那个弟子不走,站在那里道:“师娘,您先吃点东西。”
寒生心中来气,声音忽地拔高了一个度:“我说了我不吃!还有,你别这么称呼我,我不是你师娘!”
那个弟子停一会儿,又问一句:“您真的不吃吗?”
寒生觉得这人和他师父简直是一路货色,同样听不懂人话,气道:“不吃不吃!听懂了吗?没事干就过来把我身上这破铁链解了,我不想呆在这里!”
寒生觉得自己几乎要被陆溪屿和他身边的人气疯,连一向宽以待人的好脾气全都不见了,胸中郁结一股闷气,无时无刻只想着骂人。
那个弟子站在那儿,静静打量一下从寒生手脚腕上延伸到床头床尾的四根铁链,想了想,道:“我不会解这个,这是师父专门为您打造的,解锁方法只有他自己知道。”
寒生心道,自己若是再和这个人说下去,肯定会当场吐血身亡。于是道:“行了行了,不会解就出去,把你带过来的东西拿走!”
尽管都被这么骂了,但那个弟子还是表现得恭恭敬敬,向寒生有礼貌地鞠一躬,端着自己端进来的饭菜默不作声退了出去。
寒生有些烦躁,不想说话,把盖在身上的被子往头上一拉,将自己整个闷了进去。
*
不知过了多久,寒生都迷迷糊糊怀疑自己是不是饿昏过去了,他又听见一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这回进来的脚步与上回不同,行走得缓慢而沉重,像是带了什么气在身上。
寒生懒得动,依旧埋在被子里,但他很清楚地听见了,那个脚步在床边停住的声音。
紧接着,不到三秒,身上的被子被人用力掀开,他的身体瞬间暴露在满室光亮之下。
直到这时寒生才发现,窗户外面已经天黑了。
陆溪屿不动声色站在床边看着他,道:“吃点东西。”
“我不吃。”
陆溪屿挑眉:“你要饿死自己是吗?若悄悄死了,我看在你是我媳妇儿的份上,还可以给你收尸;别到时候传出去,你成为全天下第一个被自己饿死的妖怪,那这个笑话可是要流传千百年了。”
寒生顿时就怒了,道:“关你屁事!你要嫌晦气就他妈放我走!老子好不容易回到莽荒原了,结果你这个蠢货还大老远跑去把我弄回来,你是不是有病啊?”
陆溪屿不答,脸上笑眯眯的,伸手擒住寒生的胳膊,道:“起来。”
寒生对他的触碰感到厌恶至极,一把甩开,道:“滚!谁让你碰我的?把你带来的东西拿出去!!”
陆溪屿不紧不慢纠正他:“这是我的房间。”
“那你放我走!”
“不放。”
“陆溪屿!!”寒生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陆溪屿在床边上坐下,轻轻松松将他从床面上提起,用力箍进自己的怀里。随后,用灵力控制着自己端进来的一碗粥悬浮在面前,用勺子舀一勺,道:“张嘴吃饭。”
明明他只用了一条胳膊,力气却大得像头牛,无论寒生怎么挣扎,都没有办法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就在他说出“吃饭”两个字的那一秒,寒生的两腮立刻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掐住,疼得他被迫张开了嘴。陆溪屿十分淡定,顺理成章把手上的一勺粥塞了进去。
“唔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