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隆九年,仲夏时节,万邦朝贺,一时晋中城内外,盛况非凡。
城外沿的两岸的柳树枝条随风轻轻摇曳。
巷头巷尾熙熙攘攘,热闹非常,各种摊位和商店琳琅满目,叫卖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此时一辆十分简陋的马车缓缓驶入城门。
粗糙的布料制成的车帘上还带着补丁,伴随着滚滚的车轮发出的嘎吱嘎吱声。
忽然间,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掀动帷幔。
沈雁栖从马车内探出了头,艳阳辣眼,她伸手遮掩一二,从手指缝隙中可窥见晋中的盛况。
这还是她第一次到晋中,却莫名觉得亲切。
“终于到了。”
清脆悦耳的嗓音落下,驾车的马夫将马车缓缓停在七宝阁前。
“小姐,到了。”
沈雁栖牵着丫鬟小翠,一道下车。
她本是定国公的次女,娘亲是夫人房中的一个洗脚丫头,只因当年娘动了不该有的念头,以便有了她。
父亲将她们母女俩一同打发到了乡下庄子中,从此不闻不问。
这些年娘亲一直希望回来,沈雁栖倒是无所谓,她向来不对薄情寡性的父亲抱有任何期许,此次父亲只让她一人回来,唯独缺了娘。
娘亲地位卑微,深爱父亲多年,执念深入骨髓。
沈雁栖得早点见到父亲,想法子让娘回来,在此之前,她需得到七宝阁办点事情。
二人携手进入店铺当中,内里琳琅满目,今日异邦商人着实不少,他们大多容貌异于常人。
忽见一人回头,一双深色眼眸与她对上。
“请让路。”
这人的官话不是很标准,她沉思片刻才知他的意思,他耐性不够,竟然推了她一把就大步离开。
身旁的小翠气不打一处来,正摩拳擦掌,想跟那人打一架,沈雁栖及时阻止。
“得了,不过是一个生人,在乎他做什么?我们可还有要事在身。”
小翠点头,初入城中,确实不应该冲动行事,沈雁栖的处境本就十分艰难,要再出什么事,不是她可以担待得起的。
“小姐,我错了。”
沈雁栖笑而不语,将目光投向周围,七宝阁中声音纷杂,旁人交流的话术她们都不太明白。
前方一清秀女子打锣,声音响亮,她取出一只白玉指环,交给另一个年轻姑娘。
今日应是一场拍卖会。
她们携手前进,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揽客的清秀小厮朝着二人走来,一见她们的装束,眼神骤变。
“你们两个乞丐,来此做什么?”
眼神鄙夷,显然是要赶客。
小翠正要上前理论一二,沈雁栖不欲与闲杂人等多说,拉着她直奔人群中装扮最为华丽之人。
那定然就是七宝阁的老板了。
她们正要过去,刚才那位小哥叫上了几个凶神恶煞的护院将二人团团围住。
“我们店铺不收流浪汉,快快出去。”
“流浪汉?”
这话实在难听,她穿得是简陋了一些,可也只是普通布衣罢了,怎么能说是流浪汉呢?
眼前人目光更加凶狠,旁的几名小厮拿着木棍走了过来,他们用木棍拍打着手掌。
一个两个的,手心都打红了,沈雁栖都替他们疼。
“几位大哥,当心别把手打脱臼了。”
“臭乞丐,你废话还真是多啊!”
几个人一拥而上,沈雁栖下意识挡在小翠面前,用手臂护住自己头,棍棒没有落下,反倒有一股青竹清香环绕在她身侧。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线条凌厉的下颌映入眼帘,目光上移,看到一张不薄不厚,血气充足的唇,鼻梁高挺而笔直,再往上则是一双微微上扬的桃花眼。
这人手中拿着一根棍棒,动作如同幻影般迅速,只是轻轻地晃动了一下,那几个原本气势汹汹的人便纷纷倒在了地上。
出手速度简直可与雷鸣电闪媲美。
她惊魂未定,后知后觉地道谢:“多谢,多谢!”
陆行云上扬的嘴角忽然凝固,目光停留在眼前女子身上,上下审视了一番。
“你,何以这番打扮?”
声音宛如山间潺潺流淌的清泉,冬时冷冽刺骨,夏初清凉澄澈,透人心扉。
“嗯?我们,认识吗?”
沈雁栖快速在脑海中搜罗了一遍,她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人,这样貌美的公子她要是见过,一定忘不了。
看此人语气,似乎是在和熟人交谈,可她并不认识他。
陆行云听后,又重新端详起眼前的女子。
只见她脸上沾着一些灰尘,却依然无法掩盖其温婉的气质。
她的相貌与五年前相比有些差距,不过这么几年了,容貌有些变化也是常事,难道她没有认出他来?
他再看看她身上的装束,也就比逃荒的难民好上一些。
定国公府还没倒,嫡女如何能落到这番田地。
“你难道认不出我了?”
陆行云眼中的探究之色愈发浓郁,但这一切落在沈雁栖的眼中却变了味道。
她神情有些恍惚,她有急事要见七宝阁的老板。
“公子,我并不认得你,我有要事要找七宝阁老板”
她边说,眼神到处飞,那些人衣着华贵,老的少的都有,不知道谁才是正主。
陆行云这才明白自己当真认错了,定国公嫡女如何能为找一个当铺老板而发愁呢?
只是天底下竟然有这么相像的两人。
此女步伐稳健,不像久病之人,也便不是沈如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