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中,花街柳巷挂起了红灯笼,玉宵华衣绣服,晃着折扇,大摇大摆进了万花楼。
顾君琪和青棠没怎么打扮,跟在她后面,像两个过分貌美的跟班。
“一会怎么说。”玉宵和两个人核对计划。
“我们两个是你的护卫,随你来万花楼寻芳问柳。”顾君琪道。
“好。”玉宵满意地点头,“可别记错了,我是沈隐年,国公府二公子。自报家门时响亮些,我要闹得满城风雨。”
顾君琪莞尔:“照你这么说,不闹出点动静是不行了?”
“自然。”玉宵眼波流转,“看我眼色行事。动手的暗号是:定风波。明白吗?”
顾君琪笑起来:“你跟谁学的,挺像样的嘛。”
“嗐,你可别小看我,我在暗巷摸爬长大的,这正经的不正经的江湖规矩我多多少少知道一点。”
“真看不出呀……你一个闺阁千金……”顾君琪揶揄她。
“虽说许多事我都不记得了,可暗巷学到的知识一点也没忘。”玉宵不以为忤,反而引以为豪。
三人说说笑笑往里走。万花楼自是金碧辉煌,衣香鬓影,这番宴会盛况,倒让玉宵想起她参加千秋宴的情景。
只是这一次,她只身一人,不闯一个滔天大祸决不罢休。
花厅铺着金绣的地毯,灯火熠熠,金粉流丽,踏在上面有如踩在云端。花楼氤氲着浓郁的胭脂味,她无端地想,窗外那条河是不是浮着一层脂粉水。姑娘们窈窈窕窕地走出来,一个个如扶风细柳,一色水的芙蓉花面,却各有风情,看得人眼花缭乱。
万花楼与别的青楼不同,虽有红尘中的浮艳,亦有更胜乐坊的风雅。古琴方才叮叮咚咚地响起来,琵琶声又紧锣密鼓地赶到了。琴声细细密密地交织在一起,似一张疏而不漏的情网,把红男绿女都网住了。
一座清冷而疏落的盘丝洞,一部陈旧而俗套的艳丨情小说。玉宵周游其间,不知今夕何年。
灯火诡异地摇曳着,堂中莲池传来妖艳的幽香。玉宵向来觉得莲花是最勾魂夺魄的,亭亭一水间,遥遥不得见。生得清艳绝顶,极是招摇的容色,偏偏看到吃不到。
祸水,祸水。
她的目光转向了身后的青棠,此番他似乎更美了,清清淡淡的一张脸,举手投足间写满了三个字:不在意。
可就是这份不在意,让她深深沉醉。
若是折下了莲花,又有什么趣儿呢。
她愿意涉水而去,采而不得,直至莲花枯萎,最终雨打风吹去,在掌心中溅落成泥。
莲池中涌动着一股妖气似的,蒸腾得烟云缭绕。莲池环绕的地方,是一个花鼓形的大圆台。
玉宵用扇子轻击下巴:“赵飞燕的掌中舞么,可这花鼓未免太大了些。”
花鼓四周围着一层花帐一层珠帘,依稀可见色泽光润的红木桌椅。
玉宵回过神来,这个地方是要收茶位费的。其实入场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交过一次钱,一人一百两。
若是一百两,就只能坐在大堂,喝茶看舞蹈。
一个侍僮走上前来:“公子,你想上鼓吗?一千两。”
玉宵心里大骂:你怎么不去抢!面上却是一副云淡风轻,从容道:“哦?有意思。这上鼓可有什么说法吗?”
“只有上了鼓,才能算牡丹姑娘的入幕之宾呐,也只有上了鼓,才能见到牡丹姑娘。换言之,只有这一小拨人,才能问那倾国名花的价呀。”
“哦,倾国名花呀……”她的唇角衔着一丝玩味的笑,转头看向身后。
目光从青棠游弋到顾君琪,再从顾君琪游弋到青棠。
然后一拍扇子:“区区一千两。”
“好!”那侍僮也是人精,“公子您来得早,等一会,就是拿着钱也进不去了。”
“此话怎讲?”
“你看呐。”侍僮轻轻一指,“花鼓上只有四张桌子,四个席位。”
玉宵举步往前走,侍僮忙拦住了,点头哈腰道:“公子恕罪,敢问您要付现银还是银票?”
玉宵挥了挥扇子,春风满面道:“你瞧瞧我,高兴得什么都忘了。”
悠悠然从腰间摘下那块价值连城的翡翠金腰牌:“喏。”
那侍僮久在万花楼这种销金窟浸淫,什么大场面大世面没见过?可眼前这块金光灿灿的翡翠玉牌,他是见所未见。
不由得倒吸一大口凉气,从上到下又把玉宵打量了三步,一时恍惚,一句话也说不出。
“如何?”玉宵沉声道。
“公子,都说黄金有价玉无价,您这翡翠的水头,一看就是无价之宝啊。小的多一句嘴,您拿这个抵价,是不是有些划不来啊。”
“看不出你还挺实诚的嘛。”玉宵轻佻地用扇子挑挑侍僮的下巴,“不是抵价,这是我的名牌,更是信物。一会我折了名花,你就拿这玉牌去钱庄取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