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满脸是泪,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彻底屈服下来。
景珠伴了几支舞,身心俱疲地退下来。
她的脚崴了,就在她看见那么多熟面孔的时候——王家、卢家、郑家、李家、崔家、沈家……夫人千金都泰然自若地坐着,带着或鄙夷或嘲讽或冷漠的笑容,或者她们根本没认出自己,本身自己在京中名流中就是一文不名的。
论才德,论容貌,她都排不上号。
做姑娘的时候,她本不在意这些,只等着过几年娘亲为自己说一桩门当户对的好亲事,寻一个品行端正、会疼人的夫君,就是最大的造化、最好的归宿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她偏生遇见那个冤家。
二殿下一表人才,风度翩翩,那日南山脚下,他救下被盗匪挟持的她。
她从未见过那样的男子,一把弯刀,新月如钩,白光一闪,手起刀落。
刹那间,她的心寂寥如佛前静持的桃花。
原也不是非他不可,她素性恬淡,又因门风极严,只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回到家时,母亲却老泪纵横地对她说:“你的父亲要把你许给武举人。”
她听过那个传闻,谭武两家是有婚约的,她只道是一桩过眼云烟的旧闻,并未放在心上。
可母亲却说要把她许给武举人,那么武举人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一问之下才知,武举人已年过半百。本来她可以许给武举人的幼弟,虽并非意中良人,也不算齐大非偶。无奈武举人的弟弟年初刚死了,而武举人新丧妻子,正要去娶一门续弦填房。因着两家有婚约,武举人便求上门来。
父亲向来重诺,虽有不忍,却一口应承,并未过问她的意愿。
是啊,是啊,本该如此。父亲为保全他的官声清誉,竟罔顾她的一生幸福,这算不算慷他人之慨呢?
只是她不敢说,她宁可一根白绫吊死。
一想起那个男人,她又舍不得起来。既然要死,不如在死前得偿所愿。
只要做他一晚上的女人,也算死得其所。
从此她流连南山寺,日日上香,虔诚祝祷,只为再见他一面。
那日泥石流,她依然风雨无阻地上了山,苍天有灵,在禅房借宿的时候,她又见到了他。
彼时他昏倒在另一个女人身边,令她嫉妒得发狂。
这不能怪她,她也是情非得已。
那个女人,传说中的沈家二千金。在她看来,沈常羲的才德容貌都不过尔尔,甚至还不如她。为什么可以轻而易举得到她穷其一生也求而不得的东西?
她的不平是情有可原的,可那又怎么样呢?总有人生来就拥有一切,沈常羲才是二殿下的天命之女,天造地设、门当户对的一对。
就连上苍都如此眷顾沈常羲。坊间早有传言,说是圣上意与沈家结百年之好,欲两两结亲,这二殿下自然就该迎娶沈二小姐为皇子妃。
而她呢,不过是二殿下随手救下的一个不知名姓的、平平无奇的女子罢了。
若救下二殿下的是自己,是自己该有多好?
至少,他会记得她。
趁沈常羲去前厅与住持闲话的空当,她溜进了二殿下休憩的房间,她摩挲着心上人的脸庞,与他一诉衷肠。
她的心上人并没有醒来,而沈常羲如期而至。
她看上去那么闲庭信步,见一个陌生人在房里,也是粉面含春、四平八稳。
“姑娘,请问你是?”沈常羲不紧不慢地问道。
她忙起身福了一礼,细问之下才知,沈常羲竟不知所救之人是二殿下。
她也不打算告诉她。
沈常羲走了,二殿下属于她一个人的了。
她静静看着他,直到他醒来。
“是你救了我?”他的眼神有一丝迷茫。
她含笑,无言点头。
二殿下看向她的目光果然有所动容,只听他轻声细语道:“敢问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如此面善。”
他竟真的不记得。
她的心中有一丝静若秋水的凉意,可是没关系,这次一定会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