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有一个人来过这里,看他拍的照片,我觉得这里很漂亮,才想过来。”
“旅游博主?”
施清如摇了摇头,没继续说下去。
在她的想象中,「听人间草木」应该是一间文创用品店,只是老板不以赚钱为目的,才会如此随性。
一直来到古镇的最尽头,人烟变得稀少,没有了临街商铺的灯和游客的声响,夜晚的古镇也透露出一丝阴森。
施清如恍然想起毕业旅行的时候,同学们聚在酒店的房间里玩真心话大冒险,第一天她和陈安平也参加了。
轮到施清如的时候,骆泽川不知道是吃错了药还是故意而为之,他将她大冒险的对象定为班上一个极为低调、腼腆的男生,要求他们俩抱一个。
施清如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陈安平,又看看那个同样倒霉的男生。
她说:“我选喝酒,多少都喝。”
她喝了一杯,第二第三杯,陈安平从她手中夺走,仰头饮下。
有人起哄他们,但他们早已习惯。
毕业了,早恋的名头也不可怕了。
尽管他们还不是那样的关系。
施清如起初愿意玩这个游戏,就是为了占陈安平的便宜,骆泽川坏她好事。
第二晚,施清如带着陈安平跑了。
她说自己想去东边街角的店吃夜宵,怕黑,叫陈安平陪着她。
岛上有被路灯照得明亮的路,施清如却偏偏带领陈安平走向漆黑的小径。
“陈安平,你觉不觉得有人在我们身后?”
“陈安平,我感觉有人在我耳边吹气……”
“陈安平,刚才有个白影晃过去了!”
说第一句的时候,她拽住了他的手。
说第二句的时候,她抱住了他的胳膊。
说第三句的时候,她扑在他的身上,黏着他走路。
陈安平无奈地叹了声气,牵住了她的手。
“没有人,也没有鬼。”
施清如夹着嗓子,用生平最娇滴滴的声音靠着他的肩膀说:“就有!我害怕。”
陈安平缓缓将五指伸进她的指缝,用力扣住,“没事,我还在呢。就算有鬼,他一打二也打不过我们。”
“……”
谁要和鬼打架。
施清如停下脚步,她已经来到地图上所显示「听人间草木」的位置,可周围依旧一片漆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她手机屏幕上的微弱光亮照着空气里的飞尘。
一阵风吹过,像是有鬼穿过了她的身体,触碰了她。
仿佛和当年一样,有不属于人类的气息在她耳边,很轻悄。
施清如闭上眼,在静默之地,张开嘴唇发出沙哑的声音,自言自语着。
“陈安平,我骗你的,其实我一点也不怕鬼。”
她只是……想吃豆腐,想抱他,想接触他的皮肤。
生理性的渴望,从来非她理智所能控制。
施清如打开手机里的电筒功能,对着面前的牌匾照去。
「听人间草木」
她找对地方了。
做旧的门面颇有风格,窗户里有一排复古的摆件。她还想看得更深,但玻璃窗映着手电筒的光,让施清如无法看到店铺更里面的模样,只知道里面没有灯亮,应该是休息了。
她摸了摸门把手,没有大把灰尘。
没有停业就好。
施清如打算明日再来。
刚转过身,她忽然听见一阵钢琴声从店内传出来,她怔了怔,从错音中判断出那不是录音或播放器。
叩、叩、叩。
她立刻回头敲响店门,三下过后,琴声停了。
沉寂片刻之后响起了脚步声,且距离门口越来越近。
开锁声后是吱吱的刺耳声,皆由老木门所发出。
店主拉开门,就看见门外站着鬼一般的施清如,手电筒的灯光自下而上照在她脸上,阴森森的。
“有事?”
“请问还在营业吗?”
施清如注意到男人嘴里衔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身上没有老烟枪会有的烟草味。
“休息了,你改天再来吧。”
施清如上前一步,“那老板你明天几点开门?”
男人回头看她,“不一定开。”
“那后天呢?或者大后天?”
“都不一定。”
施清如皱紧眉头,店主果真如网友所说,随性到极致。
“我这次来丽江只会住四天,我有必须要调查清楚的一件事,所以可不可以拜托你——”
施清如的声音有些颤,手指搭在门上,像是阻止他关门。
她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男人打断。
“和我的店有关?”
男人拿掉了那根烟,眼神有所改变。
“是,有关。”她低头从挎包里取出叠得整整齐齐的信与残破的信封,“我收到了两封信,也许是三封,只是我找不到第一封信了。这些信的寄信地址都是这里。”
男人接过她递去的信封,扫视了一遍,指尖停在寄信人的名字上。
“从我这里寄出去的信,都写于很久以前,没有时效性。你想知道什么?”
男人已经不年轻了,四十岁出头,声音沙哑而疲倦,沉得像钢琴的低音。
“我想知道他究竟还写了几封信给我,写了什么内容。还有,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如果你还记得写信人来时的模样、他说的话,哪怕是一点模糊的记忆都可以,请你告诉我。”
他垂眸看着阴冷光线下的施清如,把信封翻面还给她。
“为什么想知道这些?为什么不去联系他?”
一阵微暖的风,似鬼魂一般,拥住她,穿过她的身体。
啪嗒。
在寂静中,眼泪掉落在信纸上的声音也变得如此清脆明晰。施清如飞快地用手背抹去眼眶下的液体,睁大眼睛。
“因为我已经——找不到他了。”
耳畔只有风声。
远处呼啸而过的寒风,却与近处那微风不同。
男人静立许久,终于打开了一盏灯,朝店里走去。
“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