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有张嘴。

嘈杂的声音充斥在她耳边，她听不见陈安平的声音。

什么字只要动一动喉结，不用张嘴就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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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抚州到桂林，再一路西行至柳州、百色、蒙自，来到西双版纳。

施清如一点一点在靠近她此行的目的地。

白天的云南温暖如春，阳光充足。

她坐在六人合住的民宿院子里，荡着秋千，低头看陈安平的青青网。

陈安平的云南行很简单，只有大理和丽江，但他停留了很久，前前后后有约莫一个月，照片隔几日上传一次。

光线烈烈，屏幕暗沉，照片的细节看不太清，但施清如还是就这样看了许久。她放大了每一张照片，尤其是有陈安平出镜的。

这些照片没有一张是自拍，都是别人给他拍的。

她努努嘴。

是女朋友吗？

应该不是吧。

看他的配文，像是一个人来的云南。

最好不是。

施清如对陈安平的态度很矛盾。

她有时希望他过得幸福，有时希望他单身一辈子。有时怨他不辞而别，有时想，他只要健康就好。

她看见洱海边振翅高飞的海鸥越过他头顶时，她诅咒他被鸟粪淋一头。她看见浪花拍打礁石的照片，又希望他被水溅一身。

最好这些事都发生在她眼前。

最好陈安平就在她身边。

她要大声地嘲笑他，再拍视频记录下来，每一年……每一年都翻出来再笑他一遍。

“吃水果吗？”

徐烁推开移门，端着大家切好的果盘走出来。

施清如抬起头，淡淡看了眼。

“不用，你们吃。”

徐烁在藤椅上坐下，翘着腿打量她。

“你有心事？”

“没有。”

施清如蹙了蹙眉头，淡漠地移开脸。

活到三十岁，她能看出男人的心思。

喜欢她，不喜欢她，出于什么角度的喜欢，她都能判断个八/九不离十。

这段时间的相处里，徐烁总是会撇开其他人来找她说话。

客观来说，他是个不错的人。

有才华也有相貌，没有什么摆在明面上的缺点。但和唐峥一样，她喜不喜欢一个人，和那个人的客观条件没有直接关系。

有时候施清如也在想，是不是因为她对陈安平的记忆还停留在心智不成熟的时期，所以——唯独对他的心意，她不敢笃定。

沉寂已久的手机终于响起。

是来自大洋彼岸的一条讯息。

王雨灵：「谢谢啊，又过了一年了。」

今天是王雨灵的生日，施清如按惯例给她发去一条祝贺信息。王雨灵刚结束工作，这才回复。

施清如扫了一眼，放下手机。

她旧时最好的朋友，如今相隔两地，祝福的话说完后，往往无话可说。

她们不知道彼此如今的生活，插不上哪怕一句话，她们只有共同的回忆。

施清如原以为这次的对话也会在一声谢谢后结束，却收到了王雨灵的新信息。

「我听蒋澜说，之前同学会的时候你让他去找了陈安平。」

这件事已经发生了很久，王雨灵忙于生活，不会专程来问施清如。今天恰巧聊上了，她又得空，便顺道问一句。

施清如静了很久。

「嗯，很多年没见了。」

王雨灵：「是很多年了。清如，你还是一个人是吗？」

施清如：「嗯。」

王雨灵：「还想着他。」

结尾的句号是王雨灵对施清如的了解。

更准确点说，是她对高中时期的施清如的了解。

但这么多年，人长大了，变了，也说不准。

「嗯。」

吹着微风，面对老友。

施清如如此坦诚。

过了会儿。

王雨灵：「我明白，陈安平对你来说，是很不容易忘掉的人。」

施清如坐在秋千上哑然失笑，她捂着自己的额头，没过几秒，笑又敛去。

很久很久了。

她没有再听到过这样的话。

旧人都向前走了，高中时的绯闻也随着陈安平的失联而尘封，哪怕同学再聚，也不是个多值得一提的事。

新人不认识陈安平。施清如的嘴笨，无法形容出完整的陈安平。谈论时，总描摹不清他的画像。

但王雨灵都记得。

记得高中深夜，施清如趴到她的床上，偷偷诉说少女心事。

王雨灵见证了施清如每一次心动、气愤、苦恼，也看见了陈安平对施清如的有所不同。

她记得最好的朋友每次提起陈安平的眉飞色舞，记得陈安平那样一个低调、腼腆的人，为了施清如在学校里闹出过的一次次风波。

记得施清如说她和陈安平在小竹林里被校长抓到。校长问他们是不是在早恋。

施清如不肯回答，因为她不想否认。

陈安平也没回答，不知缘由。

于是他们双双被通报批评。

自从来到一个班，王雨灵见证了整个高中时期被绑在一起的两个名字。

陈安平被施清如缠上，生活注定不会默默无闻。但王雨灵觉得没人能强迫得了陈安平。

施清如侧身背对徐烁，迎着西边的太阳低下头。

「雨灵，我最近像是病入膏肓了。我很不喜欢自己现在的状态，却好像没有办法挣脱。」

「发生什么事了？你见到陈安平了？」

「不，我没有见到他。但他一直、一直出现在我脑海里，赶也赶不走。我肚子疼会想到他，吃麻辣烫也想到他，旁人说的任何一句话都能让我联想到他，看见的一花一草一木，都和他有关。我眼中的世界好像错乱了，到处贴着“陈安平”的标签，摘都摘不掉。」

清晨想到陈安平为她抢的早点，午时想到陈安平为她做的饭，夜晚想起她切实拥有过的怀抱。

施清如揉着酸涩的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呼出。她能感觉到自己胸口的颤动。

王雨灵：「过去这么多年了，你怎么会……还这样呢？」

施清如也不明白，她拽着秋千绳，盯着院子角落里的花丛。

「陈安平，他没有来同学会。明明他在Q/Q上说他会来。陈安平他还给我写了信，在我每年生日的时候送到。但他杳无音信。」

「雨灵，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做同一个梦，很可怕很可怕的噩梦。」

「梦里面，陈安平不在了。」

「不是在很遥远的地方，不是躲着我不见我，不是和别人结婚了。」

「是他从这个世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