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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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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这孩子,你要是才二十五岁我就不急了!”

施清如转了个圈,抱住施琴,嬉皮笑脸道:“你女儿三十也是一枝花。”

“快去洗手,”施琴拍了下她黏糊糊的手,“你最近心情挺不错的?”

施清如打开水龙头,看镜中的自己,“还可以。”

“发生什么好事了?”

“妈,我是不是有点太瘦了?和高中、大学的时候比。”

她答非所问。

“没有啊,你现在的身材刚刚好,年轻女孩子不都是在追求苗条?”

施清如抬头挺胸撅了下屁股,做作得像要去拍衣服广告的模特,“也不是越苗条越好,还是得追求健康。”

“啪!”

施琴在施清如屁股上用力拍了下,咯咯笑起来。

“妈你干嘛,痛!”

“我怎么生了个自恋狂?”

施清如边揉屁股边拍马屁,“我遗传了你的美貌,还不能自恋一下?”

“油嘴滑舌。”

施琴被她哄得可开心,对镜开始整理头发。

回到房间,一切又安静得像凌晨时分。

施清如打开游戏浅玩了一个小时,修了几张照片,看了二十页散文集。

注意力跳跃在不同事上,无法集中。

电脑停留在Q/Q页面上,她的手里摊着那本旧时的备忘录。

上面记着陈安平的Q/Q号。

施清如在想要不要申请加他好友。

但当初是她删掉他的,这样会不会显得她挺没自尊?

这么一件小事,她已经犹豫了足足半个月,半点不像平时雷厉风行的她。

终于下定决心,她输入陈安平的号码。

他的头像没变过,还是高中时就用的一张网图。

一幅水彩画。

一只白猫卷着身体躺在三叶草坪中睡觉。

好不惬意。

填写验证信息。

「我是施清如。」

打完字又删掉。

「陈安平,我是施清如,加一下。」

不行。

「陈安平,和好吧?」

太奇怪。

施清如烦躁地仰头对天花板嚎叫了一声,一头栽进被窝中蠕动起来。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加陈安平时是这么写的。

「陈安平你好,我是隔壁班的施清如,我和同学玩真心话大冒险,赌你会不会同意加我。帮我一个忙吧。」

陈安平心软,同意了。

加上她之后,他发来第一句话是:「大冒险通过了吗?」

施清如那时躺在家里,看着他的消息在床上笑成拧了几圈的麻花,仿佛看见了陈安平一本正经的脸。

之后他们没有在Q/Q上说过话,直到分到同一个班级后。

三十岁的施清如想了想,删删改改一行字,终于发送出去。

「陈安平,我是施清如。你结婚了吗?」

她打算等他通过好友申请后,再告诉他这只是一次大冒险。

-

五月底,在浙大留校当老师的大学同学朱岩给施清如带来一个消息。

“陈峰搬去滨江了,用他爸妈早年的拆迁款贷款买的房,现在条件怪好的嘞。”

施清如正在敷面膜,沉默聆听,没有太多表情。

“我把小区名字和他的电话号码发给你,具体地址不太好说。”朱岩问她,“你找他做什么?你和他有关系?他早几年二婚了,第二任老婆比他年轻十几岁呢。”

“你有他前妻的消息吗?”

九年。

施清如在这九年里也曾装作不经意地探听过谢莹淇的消息,知道她从浙二解放路院区转院了。以前她和陈安平租的房子也不住了,房东出国,把房卖了,母子两个人只能另寻他处。

陈安平六年前去英国了,想必生活条件比高中时有了极大提升,谢莹淇没准已经康复,随儿子去英国生活享清福。

“前妻?我听老职工提到过几句,姓谢,特别温柔但身体不太好的那个?”

“嗯。”

“没听到什么消息。要不我再帮你打听打听?”

施清如撕下面膜,皮肤水润地反着光,“麻烦你了,尽量不要惊动陈峰。”

“没问题,你平时也不麻烦我什么,倒是之前我女儿读幼儿园的事你还帮了我大忙,你这点小忙我肯定是要帮你的。”

施清如笑了笑,“谢谢啊。你女儿最近怎么样?”

“可皮了,前段时间……”

电脑屏幕亮着荧光。

施清如均匀呼吸着,听朱岩描述他的幸福生活。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有小孩的烦心事,但他一边抱怨,一边流露出笑意,乐在其中。

这是施清如曾经构想的三十岁。

在计划中,她和陈安平两情相悦,在二十二岁时结婚,二十五岁左右生一个孩子,三十岁孩子在上幼儿园,她和陈安平继续没羞没臊。

不过从第一步开始就错了。

也许从来没有两情相悦。

同学会的时间敲定下来后,施清如就没有再点开过陈安平的青青网主页。

回忆是令人上瘾的毒药,带着朦胧柔光的滤镜,美化每一段留有遗憾的过往。

她原本对陈安平是有怨气的,像沼泽上冒出的咕噜咕噜绿泡。但回忆和那些她第一次见到的陈安平照片,在她脑海里打了一个响指,轻而易举又诡异地消解了这浓烈的怨。

施清如觉得自己也许把陈安平这人想得太好了,也许她那些看似清晰的美好记忆,都是因为她的执念作祟。就像言静说的那只机械怀表,匆匆回到马德里将它买回来,却发现它其实不如记忆中初次见到时美妙。

施清如不希望在真正见到三十岁的陈安平之前,让自己陷得太深。她可以对陈安平表白三次,是因为她觉得陈安平值得,是因为她觉得陈安平只是害羞,需要她来捅破最后一层纱。

但不代表她愿意没自尊地伏到他面前去。

她暂时没法让自己百分百停止对陈安平的怀念,她可以在独自一人时选择清醒地沉沦,

——但在他面前,她不会再那样做。

施清如推开半扇窗户,让晚风吹拂树叶的声音闯入,伴随几声青蛙的鸣叫。马上就要是知了扯嗓歌唱的季节,她该珍惜眼下夜里的温和。

看着窗下路灯,她甚至有一点希望——希望出现在同学会的陈安平是一个大腹便便、地中海,泯然众人矣的男人。

如若这样,最多不过是会让施清如有一种青春喂了狗的反胃感。

总好过像吃了酸枣般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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