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旺摆摆手,“拿回去,心意到了就行。”
“是给你女儿和Kitty的,又不是给你的,别客气嘛。”
她无赖的语气让周旺无可奈何,“你真是来看我们的?”
“对啊,”施清如倚着办公桌隔板的长虹玻璃,嗓音清雅,“别的同学都来看你们,我一直不来,说不过去。”
她的声音和形象很有反差,如果不抬头看她,会以为是一个恬静、沉稳的女生。
周旺推了推眼镜,笑着整理向日葵的花瓣,“你是听说谁来了?最近你们这一届的没人来啊。”
“陈安平。”
“陈安平?”
周旺一愣。
曾经被粉笔浸透了的手指停在花尖上,如今白板早已代替黑板,粉笔也成了记忆中的物件。
周旺出神地回忆了许久。
“陈安平是有来看过我们,但那是六七年前的事了。”
施清如从饮水机接了一杯冷水,细长的手指攥着柔软纸杯,捏出两个凹陷。
她看着窗外绿荫,漫不经心问:“他之后便没有来过?”
“没有。”
施清如说:“真没良心。”
周旺睇了她一眼,失笑。
她一个近十年没来过的人,其实不太有资格这样说陈安平。
周旺替陈安平开脱道:“那次他来的时候,和我们说马上要去英国工作定居了,没机会回国也情有可原。”
陈安平和施清如相反,他的语文成绩很好,满分作文还曾被周旺骄傲地拿给别班学生传阅。周旺偏袒他也是人之常情。
施清如没说话,喝完水把一次性纸杯捏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恰逢此刻林琪思从班上回来,施清如扬起嘴角凑过去给了她一个熊抱。
“Kitty你又拖堂了。”
林琪思被她撞得差点没站稳,扶住墙看了她好一会儿,“清如?”
“就知道你不会忘了我的。”
林琪思放下教材,欣喜道:“你终于舍得来看我们了。”
“我的错,我早该来的。”施清如抱着她扭来扭去撒娇,身上没有一丁点三十岁该有的沉稳,“听说你去年生宝宝了,身体怎么样?恢复得还行吗?”
虽说周旺和林琪思不是什么老教师,但也早已迈入四十岁的大关,身体总是最紧要的。
“我体质不错,恢复得很好,你放心。”
“头儿,你可不准再让Kitty生了,要生你自己生去!”施清如指着周大头说。
周旺被这小祖宗又骂了一回,无奈摇摇头。
不年轻了,施清如都已经三十岁,不是当年那个眼睛长在头顶的小大人了。送走一代代学生,看他们长大,也提醒着老师们自己的衰老。
周旺问她:“你和陈安平没有联系吗?”
施清如站在办公室门边,声音淡淡,“没有。”
林琪思坐下来,喝了一口茶水。
“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和陈安平关系很好呀。”
周旺也记得,“你给陈安平讲数学、物理。他给你讲语文、英语和生物是不是?”
施清如抬眸,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大头,你记性这么好?”
“因为那时候我怀疑你们俩早恋,观察得很仔细。”
施清如顿了一秒,凝视周旺的目光有一瞬间失去焦点,穿透了他的身体,落在背后不起眼的兰花草上。
半晌,她揶揄道:“你还是这么爱扒在后门偷看学生吗?”
“那怎么能叫偷看呢?那扇窗就是让我光明正大看的。”周旺停了一会儿,转移话题,“过去这么多年了,我能八卦一下吗?”
“什么?”
“你和陈安平当时是不是真的有什么?”
学生总以为自己的小动作隐藏得很好,偷偷吃零食、看小说、睡大觉,但都被站在讲台上的老师们尽收眼底,大多数时候只是不想点破。
青春期少男少女的情愫也是一样。
偶尔,老师们还会聚在一起聊些八卦。那些天真和蠢蠢欲动的感情,其实都暴露在阳光下。
嘈杂的走廊上,一个穿着蓝色条纹校服的学生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他驻足片刻,好奇的余光扫过伫立在门边出神的女人,之后动作利索地把收上来的作业交给林琪思,又离开。
“没有啊,我和陈安平没什么的,”施清如弯着眼睛,“他那时候看不上我。”
一夜未睡后,心脏在狂奔,身体在下坠。
教学楼旁的竹林被风吹得摇动,林叶发出簌簌的声响,从敞开的门往里飞,吹向她凌乱的短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