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不凝早早躺在软榻上,明黄色纱帐垂下,人影绰绰。
“鬼也需要睡觉吗?”沈雪昭拉开纱帐,自然而然躺进去。
“可能吧。”沈不凝的回答模棱两可,“我喜欢睡眠。”
眼前的一切都无比怀念,在白日与黑夜的混沌中,听着戏曲,借用他人的身,旁观世界的发展,看着一切与记忆不再有相似模样,实在是太令人害怕。
“记得我刚回宫时,你还是个婴孩,睁着一双圆眼,窝在我怀中。”
“奶娘哺育你时,都说很害怕你,因为你从来不哭。奶娘和一群宫女私下说你是怪物。”
沈不凝抬手,指尖贴在沈雪昭脸颊上,描绘着他的模样,“我杀了她们。”
沈雪昭“嗯”了一声,“那你真的很喜欢杀人。”
“大权在握的感觉确实愉快。”
否则谁会想千方百计登上龙椅?
掌握着整个国家,无数人的命运只在一念之间。
“因为享受权利,所以你回来吗?”沈雪昭问。
“是啊。”沈不凝一点都不避讳,“我要堂而皇之坐上那个位置,在后世的记载中,不仅仅是挟幼子上位的太后,而是——女帝。”
沈雪昭能理解沈不凝的执念。
翌日,沈不凝早早起身,换上合身的龙袍去早朝,沈雪昭罕见睡了个自然醒,头脑清明。
他走下床榻,在一旁侯着的宫女上前想要服饰,沈雪昭抬手拒绝,自己琢磨着系上衣带,走出殿门。
殿外早不见昨日的血腥,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
只是青砖缝里还有没洗净的血。
沈雪昭来到上朝的殿外,老远便听见有人说。
“与外男同寝……着实不好,若陛下喜欢,不妨纳个妃位。”
沈不凝歪着头,唇角半勾,“放肆,朕的决策岂容尔等置喙?”
“看来诸位是早忘了昨日发生的一切。”
大臣吓得噤声,无人再敢发言。
沈雪昭步步登上台阶,在一众大臣打量的目光中,堂而皇之的站在沈不凝的身侧。
众人琢磨着新皇的意思,惊恐于沈雪昭的胆大妄为。
可沈不凝却没有任何要发火的意思,只是轻飘飘关心道:“早膳用过了吗?”
“我不习惯吃早餐。”
沈不凝轻轻吐息,“娘不在,你竟是这般照顾自己?待下朝后娘亲自看着你用膳。”
沈雪昭细看沈不凝的脸,看不出任何异样,于是回了句,“好。”
沈不凝比他会装,比他更懂洞察人心,而他处在沈不凝的时代,除了不死没有任何优势。
更可笑的是,沈不凝同样不会死。
大臣们互相对视,暗戳戳的释放意图,窥探对方的意思,窥探新皇的意思。
“钦天监可算出黄道吉日?”沈不凝问道:“先帝驾崩已过三天,迟迟拖着甚是不好。”
角落中,有穿着红棕道袍的人站出一步,开口道:“钦天监昨日已算出黄道吉日,便在下月初三。”
沈不凝淡扫过去,“你的意思是,皇陵已经建好、先帝已经驾崩,但是要在朕的寝宫内,发烂、发臭,拖上一月,才能够入皇陵?”
“陛下,慎言。”那红棕道袍的人开口,“这对上神与先帝都视为大不敬。”
“大不敬?慎言?”沈不凝俯身向前,居高临下睥睨众人,“朕乃天命所归的不死之身?朕就是上神旨意的传递者!”
沈不凝抬高声音喊道:“传令下去,一个时辰后先帝祭礼开始。”
时间紧锣密鼓,大家敲锣打鼓。
沈不凝侧头看向一旁的沈雪昭,“乖孩子,去披麻戴孝吧,你可是先帝唯一的玄孙。”
“不要。”沈雪昭拒绝的干脆,“我爹妈的葬礼我都没去,凭什么要给他一个刚见面的死人披麻戴孝?”
“陛下!此子对先皇不敬!”
“是啊,陛下!该给此子惩戒!”
沈不凝拧眉,“吵什么吵?又搞那人多话多就妄图改变朕意思的方法?”
“这是朕生身孩儿,继承朕的不死之身,诸位竟脑袋如此不开窍,对他妄议?”沈不凝重重一拍扶手,“孩子自小不在朕身边,礼节不足、说话冒昧也是常事,诸位都半截身子入土之人,怎么不懂宽容晚辈?!”
沈不凝训斥完大臣,又用爱怜目光看向沈雪昭,“乖孩子说什么胡话,娘不是在这?你若是想参加娘的祭礼,娘明日便去死一回。”
在一阵惊呼中,沈雪昭用骨鞭绞住沈不凝的脖颈。
侍卫们拔剑冲上,大臣们惊呼,“保护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