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莱斯特自在的绕着沈雪昭转了一个圈，冒出上浮的泡泡都似乎带着欢腾和愉悦。

沈雪昭朝宫殿内游去，阿莱斯特跟在他身后。

眼睛所望处都是带着花雕的青铜砖，鲛人、无脸的女子、沈不凝的脸，一柱又一柱长明灯在水下摇曳，火光被海水晕开，宛如水墨一般扭曲、流动。

这座巨大的宫殿经年在这屹立，最终还是因信仰再次出现。

“你想做什么？”沈雪昭朝着虚空问道。

宽阔的殿堂内并没有回应，可沈雪昭清晰的看见，不远处一块青铜砖上，沈不凝的唇角缓慢勾起。

悠远的、不知从何处响起的声音在耳边萦绕。

——“你在这出生。”

——“这也是归处。”

沈雪昭嗤笑一声，“我的归处才不在这。”

“你费尽心思诱我进来是为了什么？他也在吗？”

“他当然不在此处，我亲爱的孩子。”沈不凝含笑。

青铜砖渺渺冒出一缕发白的雾气，混在海水里，凝聚、显形，来到沈雪昭的身侧，柔软的身躯弯折，绕在他身旁，似是一缕被带动的海藻。

沈不凝或许在抚摸他的脸，只是人无法分辨海水和海水的区别。

那声音里是一如既往的眷恋，飘白的海水来到沈雪昭的面前，与他贴着额头，给了他一个拥抱，真好像一位慈爱的母亲，竟让沈雪昭有一瞬间的恍惚。

“乖孩子，跟娘亲回去吧。”

沈雪昭骤然清醒，下意识抗拒、挣脱这个拥抱，可宫殿内到处都是海水，他们正在海下，被一望无际的海水包围，又如何挣脱？

眼前的青铜砖扭曲、变形，鲛人、五脸的女子、沈不凝的脸从青铜砖内冒出，带着缤纷的色彩，炫丽的扑向沈雪昭，拉着他、拽着他，一声又一声发自沈不凝的喟叹重重叠叠。

“跟娘亲回去吧……”

“跟娘亲回去吧……”

耳边传来一根线似的鸣啼声，沈雪昭看见阿莱斯特尖着牙，嘶吼着穿过无数虚假的幻影朝他冲来。

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像是碎开，有火焰在里面燃烧，断断续续的，沈雪昭辨认出了阿莱斯特在说什么。

“食物、我的！”

“我的食物！我的！”

沈不凝蛊惑似的低语更为清晰，那只手抬起，虚虚指着阿莱斯特，“你看啊……他不爱你——”

“你亲手杀了母亲，可上天垂怜，娘亲回来了……”

“从今往后，有娘亲疼爱你。”

看着沈雪昭苍白的脸，沈不凝露出得逞的笑，“跟娘亲回去吧。”

话音落下，眼前虚幻的影子通通消失不见，沈不凝感受到怀中的沈雪昭在不断变小。

十五岁、十岁、五岁……

沈雪昭用稚嫩的童音说，“他为什么要爱我？”

“娘亲，我不需要疼爱。”

沈不凝脸上惊骇，盯着怀中早已成为婴儿的沈雪昭。

千年光阴转瞬倒退，沈不凝怀抱着沈雪昭浮出水面。

天地骤亮后是一瞬惊雷，沈不凝耳边震响，看见不远处亮着火光的战船，怀中是白净的婴孩。

她唇角翘起，脸色红润，一头黑发沾着水落下，贴在脸颊，像是吃了精血的鬼。

沈不凝抬手，纤细指尖抬起应该的脸，沈雪昭那双黑漆漆的眸子盯着她，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她俯身在婴孩额头落下一个吻。

“乖孩子，娘亲要回去当女皇了。”

话落，她松开手，看着无悲无喜的婴孩缓慢沉入海底，就像是一场昂长的梦。

千年筹谋，心愿终成。

下一瞬，她听见战船那儿有人高声喊道：“公主！公主在这！”

她被拉上船，船上的人无一不垂头低眉，不敢看她分毫。

沈不凝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干衣，就那样批上。

“扬帆、起航！”沈不凝高喊道：“随吾回朝！”

战船放下船帆，朝着岸边驶去，不多时便到了岸边。

沈不凝几乎要忍不住大笑起来，漂亮的五官因为憋笑而扭曲。

她一下船，就有官员急步上前，“公主，刺杀您的张墨勉已被诛杀，张家百人在天牢中等您发落。”

“承王三日前带领三千铁骑回宫，如今三千铁骑正在城门下。”

“东边出现龙象，有百姓说曾看见金龙在云层中翻涌，最后沉入大河；有猎人呼在鹿林中竟见龙首鹿身的麒麟。”

沈不凝一挥手，轻描淡写道：“张家人斩了，那三千铁骑吾自有办法。龙？麒麟？那可是朕天命所归的祥瑞之象。”

她大步走向马车，太监躬身给她踮脚，让她坐上马车。